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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敢、怎麼敢!郎君名門氣派、事必有應,但我雖然只是閭里下才,也知朝廷吏治嚴格深刻,郎君職當要司、若因此遭御史風聞、勾院查問,於前程難免會有影響。開館營業、自然愛才,但若因此區區萬數緡數干防來年一位國之大員的際遇前程,我的罪過可就深重了!」
王守一這番話也說中權楚臨的心事,當時他只覺得簽出的借據轉頭就能拿回,所以才一副守規矩的姿態,卻被想到直接輸了個徹底,借據留在了場館中。
朝廷吏治本就嚴謹,他身為京營郎將,規矩則就更多。一旦留下的筆跡字據流露出去,被監察官司見到而遭舉劾,即便談不上前途盡毀,但京營郎將這個官職多半保不住了。
「那我便多謝六郎了,此物暫且收回,但所涉的事項絕不會就此抹去!」
事關自身前程,權楚臨也不再好面子的繼續倔強,接過那借據來便就案撕碎、投在燈火中燒成灰燼,又說了幾句漂亮話。
王守一將這一幕都收在眼中,但也並不發聲阻止,只是微笑道:「郎君難道不問一問,我是緣何作此深情?」
權楚臨心裡當然清楚王守一必然有所求告,但既然對方不說,自己當然也不會主動提及。這會兒見迴避不過去,於是便把玩著酒杯乜斜著對方微笑道:「我同六郎前是陌客,今則循此生情。這一份情義需望長久,自不會止於此席此刻……」
到了這一刻,權楚臨世族子弟的虛偽與歹毒也流露出來,言辭雖然客氣,但也飽含著威脅,你最好不要做什麼過分請託,否則老子之後自有無窮的時間手段找你麻煩。
既然選定了權楚臨,王守一對其背景秉性之類自然都有充分的了解,自信能夠不失拿捏,聞言後便也笑起來,言辭更進一步道:「郎君在朝少壯,前途必將顯赫,我又怎麼會短視到片刻內便榨乾人情。既然言及於此,我也不再作隱瞞,某雖閭里走卒,但同時也是貴人門生……」
聽到這話,權楚臨神情便有些不自然,同時也好奇對方有何背景。
「我是身受臨淄大王吩咐,請京營派遣衛士時不要只是專顧王邸,大王於坊間另有別業,希望郎君排布調度時能夠略作關照,使員守護。」
勾人入伙,並不能奢望一步到位,只要私底下有了牽扯,自然有辦法讓對方一步一步的越陷越深,所以王守一所提出的也不是什麼過分要求。
但儘管如此,當聽到王守一背後竟是臨淄王,權楚臨也頓時驚出一身的浮汗,不作回答便驟然起身,拔腿便往廳外行去,又將世族子弟端莊外表之下的膽薄無情表現的淋漓盡致。
王守一見狀後並不阻止,只是坐在席中持杯冷笑。但唯這種任其離去的態度,讓權楚臨更覺得心中不踏實,只覺得對方必然還有更多後手,在廳外徘徊一番又折轉走回。
再返回來時,他臉上已經沒有了什麼笑容,臉色鐵青的指著王守一怒喝道:「你這閭里的下才,究竟存何歹計?臨淄王私會台臣,已經伏法遭受禁錮,如今竟還敢遣員構陷京營將官,他難道真的厭煩自己爵祿長享?若只是看顧別業,大可以直告留守,何必陷我徇私!」
「大王有什麼私計,不是我這下員能作窺度。但郎君若覺得我在構謀歹計,那可真是冤枉。我若真要威脅郎君,方才又怎麼會坐視郎君焚燒借據?此番言事,憑的是郎君待我有情,但若郎君果真事中不便,我也只能吞聲作罷,難道還能將此烏有之事牽扯郎君?」
王守一施施然說道,但權楚臨臉色卻更加的鐵青,再望向祚榮等人時,眼神也變得兇狠起來。
原本他大可以直謁留守府進行揭發,憑那借據便可以交代的清清楚楚,是遭人哄騙而後威脅。
但他太想維護自身的清白,拿過借據便當場焚燒,若刑司真的斷問他燒掉的是什麼,憑他一人言辭又算作什麼有力的證詞?
現在他也想明白,祚榮等人必然也是受王守一或者臨淄王的指使,若他真敢主動揭發此事,幾人供詞必然會將他往死里陷害。那張借據本是他為數不多可以證明自己涉事不深的證據,卻被他自作聰明的親手燒掉。
空口無憑,刑司又會不會相信賭場只憑他的家世譽望便出借萬緡巨資?哪怕這只是哄騙他入局的把戲,但只要旁觀者咬定供詞內里多涉隱秘,他討回燒掉的舉動自然也理所當然。
權楚臨越想越是驚懼,最終也沒能橫下心來將自身置於莫測兇險中,只是心存僥倖的厲聲說道:「若只是調配卒員看守別業,這事我可以答應。但若貪心不足,更作得寸進尺的要求,拼卻兩傷、魚死網破,我也絕不投身邪途、玷污家聲!」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郎君事國以忠誠,大王身為宗家貴戚,又怎麼敢作什麼自傷的蠢計!」
眼見權楚臨低頭讓步,王守一也是笑逐顏開,拍著胸脯保證道。
發生了這麼一樁事,權楚臨自是徹底沒有了玩樂的心情,也不再做什麼客氣姿態,轉頭便離開廳堂。王守一又給祚榮打了一個眼神,祚榮便點了點頭,闊步追趕了上去。
樂館門前,祚榮入前為權楚臨持轡,權楚臨自是惱恨對方坑害自己,揮起手中的馬鞭劈頭蓋臉的一頓抽打,而祚榮也不作躲避,只是垂首默然引馬前行。
「祚大啊祚大,你自己熱衷尋死,又為何來坑害我?我同你無冤無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