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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仍在姑母自度,神皇取捨。特事權委,不必經詔經敕。」
太平公主聞言後,眼眸也閃爍起來,自然是聽懂了少王的暗示。
這件事利用得好,往小了說是能通過禮程強壓武氏一頭,論婚之初她便能在這場婚姻中占據絕對的主動權。往大了說,也能通過挑選降嫁使來繞過宰相政事堂,在朝局之中發展一兩個立場親近自己的官員。
「三郎妙才,真是、真是讓人豁然開朗!」
眼下的太平公主,雖然還沒有很明確要在時局之中進行規劃布設的思路,但也能真切感受到有那麼一兩個在勢的官員出於自己門下的好處。
她此前不是沒有這樣的想法,但苦於沒有一個合適的切入點,畢竟本身全無這方面的經驗,女兒身份也讓她沒有直接插手朝廷人事的機會。
但李潼卻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便洞察到這是一個機會,如果說此前太平公主對這個侄子欣賞還只限於人物,那麼現在對其才能就有了一個更清晰的了解。
難怪以如此敏感身份,出閣這麼短時間便已經經營起了小許局面,單單在洞察機遇這方面,太平公主自問做不到如少王這樣敏銳,同時也更加慶幸自己沒有矜持於長輩的身份,主動選擇來見這個侄子。
對於姑姑的稱讚,李潼也是當仁不讓的接受下來。
他此前雖然忌憚會被這個姑姑喧賓奪主,但所擔心也只是如河東薛氏那樣人丁興旺、底蘊不凡的大家族,不是不願這個姑姑發展自己的政治勢力。正如鬥地主一樣,人家地主已經倆王四個二在手,他們兩個則一手爛牌還要互相掣肘,那還打個屁。
總之,各有各的經營,各有各的發展,時機到了,彼此打點花樣配合,不要在一個圈子裡互較長短,避免無謂的內耗。
眼下搞個降嫁使,很明顯是要跟武家掰掰腕子的意思,那些政治經驗豐富的世家大族一個個猴精得很,不會急於趟渾水,武則天也不會允許他們這麼幹。她能容忍愛女耍性子、使脾氣,卻不會容忍其他政治勢力藉此生事,在這樣的關鍵時刻搞風搞雨。
代入這個條件,太平公主能夠挑揀的人選其實也很有限。而李潼提醒太平公主這麼做,其實也是想藉機看看這個姑姑朝野人脈如何。
被指點一條明路之後,太平公主情緒有所好轉,這才有心情去觀察兒子之後客居環境。她繞著王邸遊走片刻,便嘆息道:「昨夜匆匆往來,無見三郎家宅頗有逼仄簡陋啊。」
李潼聽到這話忍不住暗翻白眼,這種話也只有你敢說。能在東四環占據三十多畝一片大宅,換了普通人還不美得冒泡,白居易南坊十七畝宅園都樂得找不著北了。
「履信坊所在偏遠,自然難比津橋兩端貴美。但也不是完全沒有可陳,水潤木華,大有可賞,修身養性,也不遜別處。」
李潼講到這裡,又指了指家宅西側,並說道:「園宅所以稍顯逼仄,只是牆西園宅奪地,出閣未久,也無暇修葺,只是暫封不用。待到秋貢入都,長冬再作從容修整,來年應有不同。」
「我家兒郎,哪需忍待。三郎你肯收留你那失怙表弟,已經幫了姑母的大忙。姑母也不是空手索惠之人,這些小事,我自替你包攬,清趣高才,哪能錯擲在這些瑣碎家事上面。」
太平公主聞言後大手一揮,頗為豪邁地說道。
打土豪這種事,李潼沒有半點心理負擔,當然面子上還是要客氣幾句。
不過他這個姑姑在出手闊綽方面倒是頗得母風,根本不聽李潼那面子上的推辭,直接吩咐隨從的家奴,到了傍晚時分,已經有數駕大車的財貨送到河東王邸。除了尋常的財貨之外,還有畿內畿外數處田園產業,只待李潼前往接受。
錢財產業,太平公主是真的不缺,且不說這些年來所得獎賞,單單所繼承夫家產業便是一個驚人數字。
當然就算賞識,倒也犯不上贈給這麼多的田園產業,太平公主也想看一看這個侄子底蘊究竟如何,有沒有足夠的人力遣用去接手打理這些產業。
第0196章 卑職願從大王
太平公主所贈予的這些財貨產業,倒是在相當程度上解決了李潼的燃眉之急。
場面大了,消費日增。家中這麼多的人吃馬嚼,消耗本來就已經不小。儘管他奶奶也追賞數量不菲的財貨,但這都是場面上的死錢,使用起來並不那麼方便。
類似田大生這些人,本就不是檯面上的力量,他們為自己奔走,李潼當然也不好差餓兵。眼下這些灰色場面還不大,也是財力所限,讓李潼不能盡情擴大規模。
拋開名利場上的糾紛,眼下其實也是一個私己勢力的好機會。從高宗時期便存在、眼下越演越烈的亡戶問題,還有諸邊天災人禍所造成的流民,此一類戶籍之外的人口廣泛分布在河洛之間。
這些人可不僅僅只是普通的農戶,其中還包含有大量的折衝府逃亡府兵。這些人可是有著真正戎旅經驗的人才,只是兵役沉重加上均田破壞,生計難以維持,不得已流亡在外。
朝廷其實也早已經注意到這個問題,不過眼下上層時局的焦點還主要集中在代唐與否,所以關於這些流人收納的問題,眼下還沒有政令實施。這對於李潼這個滿心不安分的人而言,就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時局內的勾心鬥角,只是為了保證他基本的人身安全,免於遭受狂風暴雨。而這些法外人口的掌握,儘管不能積累強大到直接支持他武力奪權,但在特定時機、如果運用的巧妙,同樣可以大收奇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