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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蕃國扶立起來的傀儡,欽陵在附國國君心中積威可謂深重。
他所說的這一次議盟,就是舊年吐蕃大臣勾結噶爾家族親謀亂,幹掉了欽陵的兄長、也就是當時的大論贊悉若。
但之後隨著欽陵歸國,諸參與謀亂者無一善終,整個吐蕃國中可謂上下動盪,單單諸茹茹本就死了好幾個,甚至包括一些世傳邦部的邦主。
因為謀亂是從道塢城開始,所以附國也受此連累不輕,從吐蕃王都邏娑城一直到附國所在的大藏地區,可謂是血流成河。附國國君的父親,上一代的土王就是在這場風波中直接驚悸而死,更是膝行幾十里趕往欽陵大營連叩幾個晝夜乞告求饒,最終才倖免於難。
自此之後,欽陵的強悍可以說是深深烙印在附國國君心中,哪怕私下閒話,都不敢有什麼不恭之語。
當聽到眼前這唐國勇士居然要拉攏他與欽陵為敵,更覺膝蓋生疼,下意識的便想拒絕。
早年的教訓實在太慘痛,讓他至今猶有餘悸,在其心目中與欽陵作對,簡直是比反抗吐蕃更加危險的事情。哪怕聽見此類消息都要掩耳避走,更不要說加入其中。
郭元振見土王一臉驚恐之色,默然片刻後卻突然笑了起來:「欽陵不過蕃國一個外強中乾的權奸而已,竟也值得國王如此驚懼?我區區大唐名王門下一走卒,尚且敢直攻你的都城,持王而走。欽陵若真強大到無所畏懼、犯者必死,國王還有命在?」
「這、這怎麼相同?我、我從無冒犯欽陵的言行,當年我國也只是被蕃國權貴裹挾入事,這才遭到了報復。我雖不知唐國今次與大論交戰者是何等人傑,但眼見到蕃國那麼多豪強與欽陵為敵都不得好死。就算我肯盡力幫助壯士,也根本就害不到遠在青海的大論……」
附國國君對欽陵的敬畏深入到骨子裡,一臉畏懼地說道,並眉頭緊鎖,仔細的打量著郭元振的神情變化。
土王這一點神情變化落在郭元振眼中,對其心思自然洞悉無遺。這土王講了這麼多對欽陵的敬畏,無非仍在繼續拿捏,一則試探其人在自己的後計規劃中占多大比重,二則就是儘量爭取安全保障。說白了,既不想擔風險,又想要更多好處。
「附國蠻夷小邦,於兩強相爭之間,本就沒有立足之地。無論是我王,還是蕃國欽陵,彼此對峙下,能知國王是誰?我王使我入此蠻荒之境,本就心存體恤你們這些受控於蕃國的蠻夷之類。」
了解到土王心裡同樣蠢蠢欲動之後,郭元振便說得更直白一些:「我大唐國富民強,凡有用武於邊,人物盛集待用,可以不假外求。
但蕃國則不然,其國驟起於西陲高嶺,憑其士伍兇悍、四處擄掠補其用度。凡有攻防大計,則必強索附庸,才能略得維持。今次青海交戰,勝負並不爭於短時,欽陵不死,唐軍不撤!
彼此用兵,曠日持久為計,我大唐國力鼎盛,可以一直維持下去。但蕃國欽陵若想長足為守,則就必須要向諸邦部徵發人物助戰。過往累年,因為欽陵強悍濫兵,蕃國早已經兵疲物困,若再向你等邦部加重索拿,國王自度還能支幾時?」
講到這裡,郭元振又拍拍土王肩膀嘆息道:「我王必殺欽陵,只因心存仁念,不願見你等蠻邦生機捐盡的助漲賊勢,所以才使我走訪西南蠻夷。既然國王你也是心存定計,不願與欽陵為敵,那也無謂勉強。今次攻你城邑、略有叨擾,但我本無加害之心,於此休養短時後,自告辭離去。」
說完後,郭元振便起身抱拳,表示不必再繼續談下去。
然而附國國君見他如此表態,一時間卻有些情急,忙不迭舉手說道:「我、我不是……壯士對我國危困所知深刻,我自然也不甘心束手待斃,想要自救。但只恨自己勢力微弱,不能真正傷害到大論,若再將之觸怒,恐怕會得更嚴重的報復……」
附國國君言及於此,也是一臉苦色:「大論強作攻伐,徵用頻繁,無論蕃國還是諸邦蠻夷都抱怨不已。但只因為他實在是驕橫難制,只能默默忍受困苦,但各自心裡,誰又不盼望能有天降神兵將他剷除!
往年我附國能夠統控大藏,自然也不是軟弱的小邦。但現在就連國王衛士都被徵發作戰,使我身邊全無勇壯護衛,壯士幾十人丁就能把我挾持。此俱大論害我,心中能無恨意?」
話講到這裡,附國國君終於將心底對欽陵的怨恨表露出來。這些年來欽陵窮兵黷武,早已經搞得蕃國內外怨聲載道,特別他們這些附庸蠻邦,更恨不得能將其扒皮抽筋以泄憤意。
「如今的我,在蕃國把控之下,於大藏之地已經是一個笑話,威望喪盡,甚至就連國中諸部都已經不再敬重我這個王上。壯士如果想借我名義勾連西南這些蠻部反抗蕃國,實在有些難辦……」
附國國君不失自知之明,講到這裡的時候,臉上也流露出幾分羞赧。
郭元振聞言後則笑語道:「西南諸蠻,本就一盤散沙、各自算計,就算勉強整合起來,也不成可觀勢力。若要直接觸傷到欽陵,仍需從蕃國內部下手。國王與蕃國諸多權貴因物貨勾結,這本就可以大加利用。往年國王勢力弱小,只可憑此自保。但如今,你若肯聽從我的安排,自可暫借我大唐名王威勢,自然大有可圖!」
聽到郭元振這麼說,附國國君頓時流露出極大興致:「壯士能不能說的更淺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