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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三友則留在園外,先是檢查了一番園業周邊所布置的那些暗哨,又行至新潭碼頭處,確保那裡安排的退路隨時可以啟用。
小閣中兩人聽到腳步聲,各自警惕的站起身來,探頭向門外望去。
李潼走進來的時候,見到兩張臉各有不同程度的緊張,心中也是一樂,感覺人生總算是達到一個新的高度,這兩人乃是資望一流的大臣,各自也都擔任過宰相,但如今生死卻都捏在自己手裡。
如果他計較往年這些唐家老臣們對他不理不睬的態度,今天就可以直接在此地弄死他們,當然眼下是沒有這種必要。
見兩人拱手致意,李潼快步行入閣中並擺手說道:「此時此地,本就不夠從容。閒話虛禮,不必多說,見過兩位之後,小王還要入宮。今日冒險相聚,也只是各述所思,坦誠相待。」
聽到代王這麼說,兩人便又各自落座,俱作欲言又止,但對望一眼後卻都又繼續保持沉默。
李潼將這一幕收於眼底,心中也是一樂,他並不介意兩人各存猜忌。如果進來便看到這兩人湊在一起,聊得興高采烈,反而要仔細想想該不該跟他們一起搞事情。
至於現在,這兩人究竟是真的不能坦誠相待,還是故意擺出這樣的姿態出來,李潼也並不在乎。哪怕是偽裝的,起碼也說明他們現在對自己是保持足夠的正視,哪怕各自一腦門子想法,沒有李潼的參與,就沒有實現的可能。
「此次所以興謀,在於狄公傳信,大義陳言,使我警覺奮起。但自覺人微言輕,難當大事,所以請人將李相公請回主持局面。」
見兩人都不開口說話,李潼便先開口,簡單講了一下他們之所以在此相聚的原因。
聽到這話,李昭德便瞥了狄仁傑一眼,眸光閃爍間對狄仁傑說了一聲「佩服」。
狄仁傑見狀,臉上不免閃過一絲不自在,微微欠身道:「我與殿下雖無深交共事,但殿下入事以來所作諸事俱收眼底。特別年初所事地官編戶,殿下使員接手,讓民戶能夠從速入定、生計有仰,治亂之能,仁傑自愧不如。如今畿內妖氛更熾,諸事行邪,能匡扶正道、掃除妖氛者,非殿下莫屬。斗膽剖心寄書,承蒙殿下不棄,大事相論,唯捐身報效,死亦無悔!」
這番話算是解釋了他聯絡代王的原因,講到這裡後,狄仁傑又看了一眼李昭德,繼續說道:「大事本非二三赤誠能就,李相公能夠入事共濟,事成更有把握!」
這就意指李昭德不必說那種陰陽話,你聽到有這事不也巴巴跑回來了,腿腳比誰都快。
李昭德嘴角咧了咧,並沒有再多說什麼,直接自懷中掏出一份圖紙平鋪開來,乃是整個神都城的城郭防守圖。
這可不是他盜取的機要圖籍,而是憑著記憶重新描繪出來。精度或許比不上有司勘察之後精繪出來的圖紙,但通過李昭德的講述,許多圖紙表達不出來的細節都能如數家珍,且在這張草圖上都有所標註。
譬如含嘉城的北門德猷門往西二十多丈的位置上,有一條夾牆城道能夠直通東城,原本是用來向東城運輸木石物料的便捷通道,可以避開絕大多數的宮衛盤查。
聽到李昭德講起這一點,李潼也是不免暗暗咂舌,這片區域正在千騎巡守範圍之內,他甚至都不知有這樣一條隱秘通道的存在。
至於李昭德知道這些,也並不意外。因為如今的洛陽城牆和東城尚書都省等官衙,本身就是李昭德主持營建的。
李昭德在進入政事堂擔任宰相之前,還曾經擔任過兵部夏官侍郎,現如今神都城仍在使用的城防系統,便是由其人整編安排。
細節處或是有所調整,但整體上也不出幾個方案,再加上李潼所推斷出的神都禁軍兵力,基本上已經能夠將南衙諸衛的軍力調配情況大概分析出來。
討論到這裡,李潼也不由得暗作感慨,有宰相參與的謀反真是防不勝防。
李昭德所提供的資訊直接將他的兵變計劃給充實大半,這還是李昭德已經離任且離任前已經離開政事堂數月之久。如果李昭德仍在政事堂,一紙書令說不定連血都不用見,便能直接控制整個皇城。
當然,如果李昭德還在政事堂的話,李潼也根本拉攏不到其人搞事情,如張柬之那種畢竟還是少數。
殊不知,他這裡感慨的時候,李昭德心裡也在暗暗驚嘆,只覺得代王謀劃這件事絕對不是一天兩天。因為其人所提出的問題全都專指要害,這分明是經過長時間的思考總結才能提出的問題。
至於狄仁傑,這會兒話倒是不多,主要是聽代王與李昭德商討具體的計劃。一則並不急於表現自己,二則他在這方面了解的還真不算多。
但這也並不意味著狄仁傑的參與就沒有意義,畢竟兵變僅僅只是整場政變能否成功的一個前提,而非全部。
當具體的兵變思路已經梳理出一個大概,接下來便是力量的展示。
眼見各人都不急於開口,李潼索性便提議將各自能夠調用的力量都寫在紙上,然後再一起展示挑選各自都認同的那一部分核心力量。
李潼寫起來倒是簡單,他檯面上可以動用的力量,無非千騎與那三千肅岳軍健兒,再向外擴展,便是右金吾衛唐先擇與他二兄丈人獨孤氏。倒也無需細作斟酌,提筆便寫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