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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潼如此處理眾將觸犯軍令,同時也是在降低他們對朝廷封賞的期待感。如果朝廷犒獎過於刻薄,他願意承擔這樣一個惡名,讓邊士們不要因為朝廷的犒獎態度而影響到整體對殺敵報國的熱情。
如果朝廷只是大開空頭支票,卻將籌措賞物的壓力轉嫁給長安幕府,有這樣的前計打底,也可以避免長安幕府驟然承擔太大的錢物壓力。
至於他自己究竟是歸朝還是繼續留守長安、分陝而治,這不是洛陽朝廷能夠決定的。
有關這一盤算計,李潼並沒有向黑齒常之透露,這本也不是便將應該考慮的問題。略過此事之後,便又講起了對於海東占領區域的經營問題。
王孝傑米柵這一場勝利,讓唐軍直接向赤嶺以西拓地兩千多里。
黑齒常之所率追擊人馬在王孝傑米柵外的郊野正面戰勝吐蕃人馬後,繼續向前追擊,一直將蕃軍追殺到了大非川中段,當吐蕃精銳人馬已經漸有重新集結之勢的時候,才停止了追擊的步伐。
除非吐蕃再次集結大部人馬重新殺回,大非川以東的青海地區已經被唐軍所實際占領。而且在收軍之前,黑齒常之還在大非川西南側的渴波谷留駐了一部人馬以防控此境。
渴波谷位於青海的西南方位,是黃河上游的一處重要山隘,也是從青海進入黃河九曲地區的重要通道。
歷史上中宗朝以後,吐蕃逐步滲透、侵占了黃河九曲之地,曾於彼境築有大莫門城,一直到了開元年間,唐軍與吐蕃大戰渴波谷,拔起大莫門城,這才逐步瓦解了吐蕃對於九曲之地的控制,之後又經過多年奮戰,才將九曲之地徹底收回。
現在唐軍前路已經控制住了渴波谷,這意味著提前封鎖了吐蕃進入九曲之地的通道,這也是青海此戰的戰果之一。
可是對於是否長期駐守渴波谷,黑齒常之仍然心存幾分遲疑:「蕃國此戰雖然大敗,但所損多是其附庸部族,其本部真正戰沒者並不多,因其馬力充盈,多棄器杖而走。欽陵之力雖有折、但未盡,一旦疲敝稍緩,必再生爭強之念。
我大唐將士自不懼戰,但渴波谷所在離境將近兩千里,且大非川地勢開闊、頗利蕃軍離合遠襲,一旦遠師重設,失於策應,恐勞民傷財、不足長有。」
聽到黑齒常之的陳述,李潼也眉頭微皺,看著擺在案上的地圖有些遲疑不定。
渴波谷地理位置的確優越,如果能夠占據此地,向下可以控領整個九曲之地,向上可以直切海西伏俟城。如果唐軍還想將吐蕃勢力完全的逐出青海地區,此地是一定要控制在手裡的。
但不獨是青海的蕃軍短期內無力再戰,隴右唐軍在經此一戰後,也需要進行一段時間的休養。伏俟城只能作為未來的一個戰略目標,短期內是很難揮兵直向。
渴波谷駐兵艱難,主要就是距離唐軍實際占有的海東區域太遙遠,中間隔著幾乎一整個大非川。就算沒有蕃軍日常侵擾,想要維持長期的駐軍,消耗也是非常大的,一年所廢怕是足以消耗掉兩三次青海這場戰事的消耗。
可若就此放棄此地,李潼又有些不甘心。此戰所得,海東只能算是一塊雞肋之地,潛力與前景都比較有限。但若能將整個黃河九曲都納入唐軍監控之下,那此戰無論是戰略意義還是實際收穫就大多了。
而且李潼心裡自知吐蕃君臣矛盾日漸尖銳,此次欽陵不敗金身被打破,其國中反對噶爾家族長期弄權的聲音肯定會再上一個高度,青海地區隨時都有可能產生新的連鎖反應。
如果唐軍能夠在渴波谷駐紮一支軍隊,那麼青海一旦有變,就能敏銳的抓住機會繼續給予吐蕃重創。
總之,渴波谷此地駐守艱難,但若直接放棄又實在可惜。
沉吟許久之後,李潼才開口道:「渴波谷繼續駐紮,並著手築城。吐谷渾王族西歸之後,派駐渴波谷,以我大唐甲士佐之。」
既要在渴波谷維持必要的影響力與戰鬥力,還要節省遠駐成本並降低風險,以胡制胡算是一個折中之計。
青海此戰更加劇了欽陵內憂外患的處境,原本在其統率下的吐谷渾諸胡肯定也是人心惶惶,在這樣的情況下,再打起吐谷渾故主的旗號來,自然能夠更加分化削弱欽陵的力量。
而且,讓吐谷渾那些亡國之餘頂在前方,大唐便可以繼續深入經營開發九曲之地,使其地成為繼隴右之後一個新的進取基地。
至於吐谷渾王族願不願意,這不在李潼的考慮範圍之內,大唐養了你們這些年也算仁至義盡,不回來那就去死。
接下來,李潼又與黑齒常之討論了一下隴右擴軍的問題。此戰大唐擴勢直抵大非川,所需要防控管理的區域大大擴張,像河源軍不足兩萬的編制肯定大大的不足,擴軍勢在必行。
李潼打算在隴右增擴二十軍、八萬人左右的規模,後續再酌情增加。在沒有徹底解決吐蕃這一邊患之前,隴右起碼也要保持十萬人的常備武裝力量。
這一部分擴軍,便不再依照此前的府兵編制,而是直接因地建編、各設番號。這也意味著一旦這支大軍建製成型,將不歸於洛陽朝廷,而是由長安幕府進行統領,讓李潼隴右諸軍大使的官職更加的名副其實。
當然,擴軍計劃雖然宏大,但也很難一蹴而就,單單卒力的徵發以及後勤的維持便是一個沉重的負擔。所以在今年這段時間裡,先將隴右軍力擴張到五萬人左右,讓長期屯戍河源的河源軍老卒們得到較長一段時間的休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