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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他心裡也不免生出一股怪異感,別的穿越者都是自己下廚然後技驚四座、饞死那些土著們,到了自己這裡,情況好像有些不同了。
於是兩人便傍在灶火邊,分食婁師德親手烤的這隻羊,以酒佐食,的確是讓人胃口大開。至於宋霸子,雖然雍王幾次示意不必拘泥,但也只是搖頭擺手不敢逾越,一邊專心進奉佐料,間不時轉頭咽下一口唾沫。
李潼剛才就已經用餐不少,這會兒食量倒也不大,吃了一些後便停了下來。至於婁師德,則邊烤邊吃,足足吃了兩斤多的羊肉,又將羊架上顯處的肉都割取下來,分給在場眾人,一副羊骨架則在已經轉溫的灶上繼續烘烤。
用餐完畢,婁師德淨手轉回之後,直接拜在雍王足前,並沉聲道:「人事若牽強言之,殿下此前秒事施就,可喻作起勢猛火。割肉吸骨,仍待徐徐之功。殿下若不厭卑職齒長器拙,願恭在門下行走,捐效犬馬之勞,不止於庖!」
李潼聽到這話,頓時也是笑逐顏開,彎腰托起婁師德兩臂,並指著餐盤中剩餘肉食,笑語道:「若非婁公施技,焉能享此令餐?此後若得長年相守,盡力於事,盡歡於食,誠是人生一快!」
第0615章 赤嶺貫通,大軍可入
酒足飯飽後,再登廳堂,氣氛就融洽得多。特別李潼,越看婁師德這濃眉大眼的老先生越覺得喜歡,有能力還會烤肉,智商、情商都不錯,這才是他想像中良臣該有的風采、素質。
「方今朝廷仍有餘亂不已,諸方俱以拱護皇嗣為功,這也實在可笑。皇嗣之於聖皇,骨肉至親,武氏諸王或趁邪幸刁難皇嗣於事,但皇嗣長居宮苑、宿衛精良,又豈有殺身之患可供群眾爭功?朝士以此爭論,已經入了邪道!」
婁師德不僅僅只是方面之才,還曾經坐鎮政事堂主持政務,老實說算是到目前為止,李潼所拉攏牌面最大的人物。資望、能力以及功勳,俱有可稱。
所以李潼跟他談論起來,話題的廣闊度就更大,並絲毫不掩飾自己對眼下神都城中局勢糾紛的厭惡。
婁師德聞言後,也是深有同感的點頭答道:「殿下此言,誠是切入根本。臣短留長安之際,也有朝廷使臣叩門來見,所言朝情,陰有妖異之言。聖皇履極,乃海內群眾遞表勸進,皇嗣亦在群眾之中。
如今聖皇歸政,朝士不該窮追不捨,以凌越為功。殿下首義,誅殺國賊,不以舊事為美,慨然西向,志力高蹈於邊,風骨彰顯,唐家幸得殿下,此臣雖微才但仍勇作投獻之因。唐家立業以雄壯,有志者不該拘泥於內情故事、不能自拔。」
「此邪情亂事不足深論,聖皇恩我、無以復加,小情或得微忤,大事絕不失節!如今暫作退避,播威於邊,但若朝情長久不定,也無懼問事國中!」
他奶奶所使用的這些宰相們,像李昭德、狄仁傑等,各自都有穩定的立場乃至於派系,他們與李潼之間,或能因為一時的利益訴求而暫時聯合起來,但遠不足以讓他們的根本立場發生改變。
婁師德邊功出身,全憑武則天提拔才得以入朝,在朝中幾乎沒有什麼影響力,王城驛一事更是被關隴勛貴背刺嚴重,直接功爵俱毀、淪為白身。
更不巧的是,如今神都政事堂掌權的宰相,對婁師德都不怎麼感冒。李昭德恃才傲物,還是單純的有些看不上婁師德。
至於狄仁傑,政治上本就趨於保守,感情上天然就厭惡婁師德這種邊功出身的人,擔心這樣的人為相,會加大朝廷在邊事上的消耗,出於政見的不同,對婁師德更上升到政治手段的打壓。
所以婁師德對雍王退出朝廷、著重邊事的做法發自內心的認同,以及對朝內紛爭的厭惡,也是結合了自身處境而深有感觸。
這個話題,在各自表態後便不再進行下去,李潼接著便又說道:「婁公此行歸邊,對於隴邊情勢,想必已有所見,若得斧計,直言不妨。」
婁師德聽到這話,便也正色道:「殿下治邊之計,發乎前人未有,並不止於權力,囊括農商,搬運妙著,實在是發人深思。臣初得此計,尚在度其精髓,途中所積陳陋之想失於片面,反倒不敢再貿然進言。」
李潼聞言後便笑起來,老實說,他這一通計略的確不俗,配得上時流的稱讚。
大唐立國以來,軍政方面所奉行的仍是府兵制與均田制,這兩種制度的優劣及意義不必多言。但到了現在,兩種制度各有崩潰。軍事方面,從高宗就開始招募健兒,募兵比例逐年增加。
但是在田制方面,則就乏於創建。高宗後期,無非休戈罷征、使民休養生息,但對積累下來的弊病,觸及不夠深刻,甚至就連關中祖業,土地兼併都日趨嚴重。
到了武則天時期,加大了擴地編戶的力度,並將關中人口大量遷往河洛,到了神龍年間,朝廷所掌戶數增長到了615萬,較之高宗永徽年間的380萬戶無疑是一個明顯的遞增。
所以說武則天政啟開元,也是有最直觀的數據作為支撐。如果僅僅只是這老娘們兒不是人,殺人無算,道德敗壞,這就是不是正確討論歷史的態度。
但是相對於戶數的增長,朝廷在賦稅徵集方面的探索,則就顯得非常滯後。人口雖然增長起來了,但是人力物力卻得不到有效的調度發揮。以往的租庸調製度,已經不再適合管理這樣一個龐大帝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