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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子珣死狗一般被按壓在地上,雖然也在極力掙扎,但哪能掙得開楊思勖鐵鑄一般的兩臂。
李潼聽到這話後,更是冷笑起來。他倒不懷疑這話的真假性,只看其人官袍服色就明白,監察御史八品服青,即便承恩借色加授,往往只越一等,可是來子珣卻能穿上六品深綠蛤蟆皮,可見的確是很紅。
不過你紅你的,我紅我的,彼此也是井水不犯河水。老子已經這麼紅了,也不去你憲台溜達,你卻囂張到要來霸占我的辦公室!
李潼懶得搭理這個來子珣,擺手說道:「將這幾員狂妄之徒暫拘偏舍。」
麟台屬眾們又上前,鬧哄哄的將登門找茬的來子珣等人推進直堂側廊舍。這時候,麟台丞王紹宗才上前嘆息道:「大監久系館事,薛少監晝夜難見,若非大王今日歸堂,麟台清靜怕將無存。」
李潼聽到這話後也有幾分頭疼,麟台所在言則清貴,一個個人五人六的,結果一個靠譜的也沒有,被人欺負上門還要靠他出頭。他此前還噱念自己是個帶不動的豬隊友,現在看來,自己是掉進了豬窩裡。
「速速派人將此中事走告大監,王丞等儘快翻查百司儀式諸典籍,詳論憲台此行悖禮不法,急作表章,我入呈神皇!」
李潼一邊說著一邊走入直堂上席坐下來,並說道:「人所以登門施辱,只在麟台事輕言慢,此番糾紛若仍落後憲台入陳,道理如何已不在我。」
王紹宗等人聽到這話後,才突然醒悟過來,連忙點頭應是,然後便在直堂中湊起討論起來。
麟台這幾個筆桿子也不是廢的,一腔憤慨之情訴在筆端,很快一篇雄文便頓筆而成。李潼拿過來草草一覽,也不細看當中引經據典,只待墨跡陰乾,捲起便走,臨走前還不忘吩咐道:「憲台凡有入訴,不論何人,不准將人帶走!楊執憲也不例外!」
說完後他便匆匆出門,剛剛走出麟台官署,便見鄰門裡楊再思也走出來。見到少王之後,楊再思加快腳步,並發聲叫喊,李潼哪裡會等他,抬腿便往西面跑。
楊再思見這一幕,也是愣了一愣,待見少王手裡抓著紙卷,又是一驚,擺手大喊道:「大王請留步、請留……」
老子才不留呢,跟你們這群職業槓精較量,比得就是腿快嘴快,有本事你追我啊!
李潼腹誹著,腳步更快,不旋踵便衝出了第一橫巷,又怕楊再思抄近路入大內,吩咐楊思勖道:「去則天門觀望,若見楊執憲,言諸事都有商量,讓他去內省政事堂候我!」
楊思勖領命而去,李潼則拿著他那個能夠暢行皇城、禁中的小金龜,進宮之後便著宮門監領他直往明堂西北角的仁壽殿而去。
第0204章 誰都別惹我
神皇武則天正於仁壽殿批閱政事堂今日整理上呈事簿,文昌右相武承嗣並春官尚書范履冰列席備問。
聽中官稟告河東王去而復返,武則天知這個孫子明知分寸,不會貿然求謁打擾,於是便放下手中筆並奏章,讓中官即刻傳召河東王登殿。
眼見這一幕,堂中兩名宰相各不相同。
武承嗣眼裡閃過一絲嫉妒,他如今在公則為六部長官、政事堂宰相,在私則為武氏家長,神皇最忠誠的擁躉,雖然凡謁必見,但偶爾也需要等待一段時間。少王卻能直登殿堂,這不免讓他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至於范履冰,眸光則幽幽閃爍,頗有幾分複雜。
李潼趨行登殿,先作見拜,又向兩名宰相點頭示意,也不再作虛禮寒暄,簡明扼要講述一下監察御史來子珣登署強要霸占麟台官廨閒舍的事情,並恭敬的將王紹宗等人所寫奏書呈上:「臣積忿在懷,不能言及深邃,麟台諸眾執筆辯訴,惶惶如孤苦羔犢,唯望陛下恩眷普施,允我麟台群眾得有立足!」
「還有這種事?」
接過中官呈上的奏表,武則天先不展開細覽,轉望向殿中兩名宰相問道:「此事政事堂可知?」
兩人俱都離席而起,不乏茫然的搖頭,其中范履冰上前一步說道:「百司各有推任,事務或簡或繁、或公或隱,非能一察,臣請召左台楊再思登殿並論。」
「范卿持言公允,不知者、不妄論。」
聽到這話,武則天便微微一笑,也不提召見楊再思,只是垂首將麟台奏章閱讀一遍,看完後,臉色卻漸轉陰沉,復又抬頭指著武承嗣隱有薄怒道:「百司雖然各任其事,政事堂卻職在協統,調理疏通,若諸事不知、諸事不問,爾等究竟推鞫何事!」
說話間,她已經抬手拍在案上。武承嗣見狀,連忙俯身下拜請罪。他這一拜下,范履冰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只能緩緩跪拜在地。
看到這一幕,李潼心中更是一樂。他與范履冰倒是沒有什麼接觸往來,但這老先生有些輕視他,他也能感覺得出來。急於召楊再思入殿述事,無非擔心自己恃寵弄事罷了。
但從這一點,便可知雙方不是一路,至於范履冰這個舊年的北門學士在政治立場上究竟傾向於他三叔還是四叔,他就猜不到了。
畢竟他解褐入仕時間也不長,很難將朝野人情向背摸查得清清楚楚,能夠肯定的是,對方肯定看不慣自己這個數典忘祖的敗家子。
由這一點,李潼也更真切感受到,他奶奶往年所依賴的北門學士,是真的分崩離析、不再堪用了,這對他而言,也實在是一個利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