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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意舊年閒庭嬉戲的頑童,如今竟然也有了噬人的虎狼厲念!魏元忠將西京諸情細奏,我還有些不信。但見你剛剛歸都,便敢在鬧事行兇,也真是不得不信。」

    武則天長嘆一聲,舉手將一份奏章拋擲下來並抬手道:「拿給他看。」

    韋團兒臉色蒼白、腳步虛浮的匆匆上前撿起奏章來,遞到了少王手中,李潼接過奏章的同時,又遞給她一個放心的眼神。

    他早就懷疑魏元忠這個老小子背地裡沒幹好事,果然藏起來是要搞他黑材料、告他刁狀。不過李潼接過奏表來匆匆一覽之後,卻發現魏元忠的表奏對他竟然還有幾分回護。

    當然不是直接在言辭中為他說好話,而是許多模稜兩可的事情直接確言,排除其他更加險惡的可能性。比如說竇氏那個婦人慘死於靈感寺,魏元忠就篤言此為少王所為,而不是用猜測的語調懷疑少王所為。

    對於君王而言,對一件事直接定性,要比一件更加存疑的事情更加放心。如果說魏元忠只說疑似少王所為,那麼武則天難免就要想是用的什麼手段、又怎麼能抹去相關證據、是不是西京官員們刻意隱瞞包庇?

    但如果是肯定的話,就不必聯想太多。一名宗王要謀害一個世家別支婦人,可選擇的手段不要太多,並不困難。  

    但就算是這樣,李潼也在心裡暗恨了魏元忠一把,你這老小子告我刁狀,以後不要落我手裡!

    他也不敢將奏表細看,匆匆一覽之後,兩手承托上前,並俯首道:「臣有罪,恭待聖裁。並奏言西京留守魏元忠失職,其人既領國事,卻怠於行程,遲遲不任,入境之後不張設官儀,反而魚服入野,羅織市井雜言、意欲攻訐宗屬,所領重任則置於度外,絲毫不計若橫遭不測、事將托誰……」

    武則天聽到這番話,是真的氣笑了:「憲台長官被你毆打臥榻難事,自身罪情未了,還敢濫彈審理你罪情的大臣。自居法外之人,難道就能完全無顧國法威嚴?你道朕真不忍重罰你?」

    武則天語氣越兇狠,李潼反而越放心。他這個奶奶也不是閒得蛋疼,真要問罪,也不會跟他廢話這麼多。

    而且他做這些事,也都對他奶奶不乏幫助。離間了武家子,重創了竇氏外戚。雖然有結黨營私之嫌,但我要搞竇家,沒幫手能行?

    為了不耽誤給你興祝長壽,這麼強的一個對手我都自己弄,不像武攸宜那樣只知道回來喊冤叫慘。甚至惹了事蹲在慈烏台不敢出來,都還記得請李仙宗去嶺南觀測瑞星給你祝壽。

    樁樁種種,全都以你為中心,掏心掏肺,天上星星都想摘給你。你就仔細想想,除了國器推享的你老公高宗皇帝,這世上還有哪個男人如我待你這般好!  

    第0310章 才堪宰輔,資望未及

    西上閣殿堂中,武則天垂眼望著畢恭畢敬跪拜於下的少王,眉頭微微皺起。

    她自知這小子絕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老實,即便在自己逼問之下交代許多,只怕仍有更多隱藏未表的秘密。

    不過就算明知道這一點,她對少王也沒有太大的不滿。

    久為人主,她當然明白這些臣下們一個個言則忠心無比,實則各有各的謀計,能夠公私兩全便可以稱得上是良才,但如果因私害公,那就是在試探她容忍的底線了。

    對於河東王營結自己的黨羽,武則天並不排斥。甚至在這小子歸都之前,她自己就不乏這方面的考量,想要給少王挑選幾員於公於私能夠幫得上手的人力,希望將這小子的潛能多挖掘出來一些,讓朝局震盪不再趨於兩極。

    如果說有什麼不滿或者意外,那就是這小子能幹的有些超出武則天自己的預料。

    當收到魏元忠匯報西京目下人事概況,武則天真是吃了一驚。

    這小子走入西京時間本就不長,而且一開始還有建安王武攸宜在盯著他。當然考慮到武攸宜才器乏乏、作用可以忽略不計,但時間也絕不長。  

    這小子居然就能在西京網羅那麼多的官面與市井之間的人物,而且還給長安城的竇家製造了極大的麻煩。須知竇家這樣的關隴豪門,就連武則天下手對付都要斟酌再三,並考慮時機的問題。

    雖然眼下竇家許多重要的人物都被武則天刻意的外任地方、或者扣留在神都,但長安城是其祖業所在,自有鄉情的助勢。

    武攸宜在西京留了那麼長的時間,除了偶作財貨勒索,基本上也只是維持著井水不犯河水的局面,不能深刻撼動竇家的人勢。

    乍知此事時,武則天對這小子的能幹是真的生出了幾分警惕,並且已經在考慮將這小子引入時局、加以培養,究竟是否可行?

    但她又不得不承認,這小子的確是知情識趣,好用得很。跟武家她那群侄子們相比,簡直可以說是驚喜。

    聰明的人必定腦子活泛,心計也多,與其說是警惕,不如說武則天是有些擔心這個孫子。擔心這個小子自恃機敏,會不知不覺的越過雷池。

    世上聰明人不乏,死在她制令之下的就不知凡幾。所以武則天是打算稍作敲打,暫觀後效。她之所以將魏元忠的奏報直示於少王,存的就是這樣一個意思:你小子不要以為朝中乏人,老娘如果願意,頃刻間就能將你那些小秘密都抖落出來。

    略作沉吟之後,她又不乏語重心長地說道:「本以為經年生性,你能更加篤靜自守。可是你自己想一想,除服以來所為種種,能夠稱得起問心無愧?諸多罪跡,人還未深問,已經諸多邪言在等候。凡行某事,還需要費盡口舌的申辯心跡,這本身不就是失於情理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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