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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武攸寧第一時間入營將武攸緒引出,也是因為武攸緒感念這個郭達一路上對他不失照顧、擔心其人或會繼續遭到代王報復打壓而對武攸寧大加舉薦。
一個營卒死活,武攸寧並不在意,但代王的做法實在太讓人噁心了。
武攸寧索性將這郭達提拔到右羽林,特意安排在玄武門讓代王見到,一則是對代王的回敬,二則如果代王忍耐不住、繼續針對這個郭達的話,也可以此為契機,再次掀起對代王此番行軍諸多違規的聲討追究。
現在看來,效果倒是不錯。
此前代王出入玄武門的時候,或是為了示威顯擺,總是要在城門前逗留片刻、左右張望,可是這一次竟然沒有停留,就這麼直接進了玄武門,顯然是這個郭達讓他感覺受到了冒犯。武攸寧也期待著代王按捺不住發作出來,到時他也好將掌握更多翔實的資料上報禁中,爭取一舉解決代王的北衙軍權。
且不說武攸寧心裡這些算計,李潼歸都之後多數時間都是留在禁中,與家人們在閒苑笙歌游賞,一副不問外事、珍惜與家人相聚時光的姿態。
如此又過了幾天,他才似乎突然想起自己還擔任殿中監的官職,這才抽時間去了一次大內里的殿中內省。
得知代王入省,少監武攸望著急忙慌的迎出來,一副被捉賊當場的窘迫,上前便小心翼翼解釋道:「卑職並非有意違背大監離都前的事務安排,只是衙事久積,韋上師又要頻取尚藥局物供,卑職不得不……」
看到武攸望那一頭細汗的緊張模樣,李潼不免一樂。
武氏諸王討厭是討厭,但除了寥寥幾個勢位極高的敢跟自己當面瞪眼,大部分對他還是要維持表面的恭敬,本就是一表三千里的面子親戚,面對他這個宗王殺手也實在沒有驕狂的底氣。
他也懶得搭理武攸望,擺手讓他去忙自己的,自己則緩步登堂。
得知代王入堂,薛崇訓這個表弟兼妹婿樂呵呵湊上來,入堂便說道:「卑職正要往北衙巡視諸廄,大監有什麼囑咐沒有?」
薛崇訓這段時間所作所為,李潼這幾日早聽其人添油加醋講了許多遍,對這小子大義滅親的作風很是欣賞,要成大事者就該有這樣的高風亮節。
他將薛崇訓喚到近席,又仔細叮囑了一些找茬的細節,然後便擺手讓這小子去了。
打發走了薛崇訓,李潼又將殿中省近來事務翻閱一下,這其中尤以尚藥局事情最多,韋什方那位高人如今供奉于禁中內道場,簡直是把尚藥局的藥庫當柴火在燒,別管到底有沒有煉出延年益壽的靈丹,這份熱忱實在是讓人感動。
如此李潼倒也不必再找什麼藉口,吩咐書令史將尚藥局有關籍冊搬來堂上,並將侍御醫沈南璆一併召來。
他取尚藥局卷宗當然不是對神棍煉丹的細節感興趣,而是要為了心裡的一個猜測尋找證據。當尚藥局近日卷宗被搬來此處後,其他的內容隨手翻看一下,便開始重點翻閱尚藥局出診的記錄。
國朝醫療機構頗為健全,外朝太常寺有太醫署,兼臨床、管理並培訓於一體。殿中省有尚藥局,主要針對禁中皇帝並諸內命婦。東宮還有藥藏局,專為太子服務。
尚藥局除了針對禁中之外,一些勛貴並皇帝所信賴或提防的大臣,也是他們出診的對象。畢竟大臣的健康狀況,也是皇帝該要了解的訊息,還能憑此以示恩寵。睡了一覺,宰相突然死了,也挺讓人抓瞎。像是早前,李潼就在楊執柔府上見到過沈南璆。
尚藥局所提供是近來半年的出診記錄,如果要再往前調取,並不是殿中監一人能決,需要省中諸人簽署,有時候甚至還需要皇帝的旨令。不過這個時間段,對李潼來說也足夠了。
沈南璆今日並不當直,自有內省吏員外出尋找。
等待其人這段時間,李潼將出診記錄細作翻看,發現單單這半年時間裡,尚藥局光是出診魏王就有十幾次之多,且主要集中在魏王入住魏國寺那段時間。對此李潼也是不免大樂,同時有些遺憾,怎麼沒把你這老小子憋屈死,還得浪費老子心力人力。
武承嗣的健康狀況,也不是李潼關注的重點,反正事情進行順利的話,這老小子也沒幾天好折騰了。在接連翻閱過幾卷之後,他終於找到了自己感興趣的內容,今年四月初,尚藥局曾經出診交河郡王麴崇裕府!
只是看到後續的出診內容,李潼不免又皺起了眉頭,尚藥局此番出診目標人物乃是交河王妃,而非交河王本人。這不免跟李潼的猜測有些不符,於是他便繼續向前翻閱,可是當這半年的出診記錄都翻看一遍後,卻再也沒有發現有關事則。
看完這些卷宗後,李潼的眉頭已經深皺起來,他這個猜測是否屬實,與他接下來的計劃關係重大。原本諸多線索串聯起來,心裡已經覺得極有把握,但在尚藥局的卷宗里,卻沒發現自己想要的答案,這也不免讓他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懷疑。
又過了一會兒,一頭汗水的沈南璆才匆匆登堂,入前拜告道:「卑職今日並不在直內省,奉殿下前令、趁此閒時往太醫署編修醫書,累殿下久等,請……」
「不必拘禮,我也是一時起興,想要尋沈御醫你問一些私己問題。成親以來,與王妃感情也算和順,但卻無有嗣訊,親長難免關懷催促,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