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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毆發生的地點也不在四方館,而是在位於東市附近的常樂坊中。兩路蕃使之所以不約而同的前往常樂坊,則是因為他們各自受到了萬年縣的邀請,安排他們前往參加今年的世博會。
「世博會將要收尾,仍有相當數量尾貨無從發賣,所以、所以臣便想……」
輪到蘇約奏報時,則就一臉的忐忑尷尬。他這一次是真的聰明反被聰明誤,原本諸蕃使居住在四方館中,出入行止都有官使引領看護。
但今年輪到萬年縣協辦世博會,蘇約曾經舊事西康王府,自以為對蕃人之間的矛盾情勢了解頗深,打算借用蕃人之間的矛盾挑起一點火氣,給世博會引引流,發銷一點尾貨。
他本意是希望蕃人之間的火氣能發乎情、止乎禮,鬥富一番,結果沒想到局面失控,兩路蕃使見面便大打出手,根本不給他控場的機會。
最後的責任就是左金吾衛了,城中發生持械鬥毆,無論參與者是什麼身份,左金吾衛未能及時到場、撲滅罪案,致使鬥毆持續了一刻鐘有餘,並最終有數人橫死當場。
不過左金吾衛也不是沒有苦衷,陳銘貞一臉苦澀地說道:「近日左金吾衛協同宅廄署在事,街徒散使諸坊,用員本就不足。事發地常樂坊已有五百街徒維持秩序、看護倉邸官貨,當時鬧亂躁起,情勢混亂,為恐倉貨有失,諸街徒唯謹守倉邸,別坊街徒調來時,坊中人員群出,以致坊門擁堵難入……」
聽完三名相關人員各自講述,李潼忍不住嘆息一聲。這樣的小概率事件,硬防真是防不住,蘇約這個大聰明的確是撩事的源頭,但這兩路蕃使外出不向四方館報備、以至於四方館沒能安排足夠護員,可見雙方早有要碰一面斗一場的打算。
至於左金吾衛雖然沒能阻止蕃使鬥毆,但對國家財產保護與坊中秩序維持還算盡力,倉物沒有折損,只有路人驚遁以致坐騎跌入坊渠,死了一頭驢並折了一匹馬的腿。
略作沉吟後,李潼便吩咐道:「左金吾衛即刻入四方館,嚴查諸使所攜器械,各作備案。蕃使潛出、持械鬧亂京畿,因此跳鬧傷我大唐子民,四方館即刻勒令涉事兩方各呈罪表、詳錄事由。若推諉不獻,即刻逐出京城,永不允其再貢!」
別管事情原因是什麼,倒打一耙那是基本操作。老子好吃好喝招待著你們,結果你們竟敢潛懷陰謀、破壞我大好長安的治安,今日鬧亂坊中,明天會不會入朝行兇?
接著他又望向蘇約吩咐道:「兩路蕃使採買意向,即刻擬整成冊,歸入檔中。此事一日不作了結,世博會錢貨出入事宜一概不准進行!」
蘇約聞言後先是一愣,片刻後才恍悟過來,連忙點頭應是,心中不免大嘆終究還是聖人。自己因為這件事早已經慌得不得了,聖人卻能舉重若輕、抓住重點。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大家全都一團糟心,但最關鍵的賣貨總得有個說法。
世博會舉行時間雖然不久,但卻已經是從關內到西域,上至磧北、下至南疆最大的一樁商貿盛事,所涉錢貨利益驚人,結果卻因為蕃使鬧亂而停滯下來。那些利益相關各方心情如何,可想而知。你們吐蕃人自己狗咬狗、不想好好過,那是你們自己的事,結果搞得大家財路通通受阻,這怎麼能忍?
看著蘇約一臉恍然的點頭,李潼又是氣不打一處來,你這傢伙賣貨就賣貨,結果搞出這麼大動靜,簡直不識大體,所以他又指著蘇約冷哼道:「脫了這一身官衣,白身領事,親去四方館慰問兩方!」
蘇約自知理虧,自然不敢申辯,而且聖人如此處置,對他已經不失關照,又忙不迭叩拜謝恩,心裡已經盤算著要把那些貨賣出一個什麼價格、才能對得起他這五品官位。
在將事情做了一個初步的處理方案後,李潼才擺手屏退諸人,繼而中官又前來奏告,諸宰相們已經在外等候多時。
想了想之後,李潼便離開外朝堂,轉去中朝宣政殿,然後才又將諸宰相併一干供奉官們召入殿中,同時又吩咐人儘快將有關吐蕃的圖籍資料整理並送入殿中。
雖然剛才他所安排的初步處理方案不失強硬,但李潼也明白吐蕃終究不同於尋常的蕃夷邦國,這件事無論處理得好、還是處理不好,都極有可能會影響接下來兩國的外交與軍事形勢的發展。
很明顯諸宰相也是持有這樣的看法,否則單單一件蕃使鬥毆的案件也不值得帝國最高決策層碰頭商討。
眾人登殿之後,姚元崇率先發言道:「臣請朝廷即刻宣敕,遼東方面戰事儘快了結,留員鎮守宣撫羈縻,遼東道大軍回撤於國以待西方變故。」
李潼聞言後也是點點頭,這件事不需姚元崇提醒,他也已經考慮到。雖然說朝廷新定止戈休養的國策,但並不意味著就完全不作戰備,若吐蕃方面的局勢果然激化到需要朝廷出兵干涉的程度,那就必須要出兵。
當然眼下大唐也在一個復甦期,絕無可能承受兩線作戰的龐大壓力,而且東西兩處戰場相隔萬里之遙,哪怕真正國力鼎盛時期,這樣的窮兵黷武也足以將財政拖垮。
遼東方面或還有一些餘波未定,但東西戰場在戰略上的輕重稍作權衡就能判斷得出。雖然遼東方面是有著錯綜複雜的民族問題,但在西面的吐蕃卻是一個完整且強大的政權,坐鎮青海的大論欽陵能能直接威脅到隴右這一要害地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