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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到斂財,武攸宜是認真的:「這一點大王自可放心,坐鎮京邑年余,講到人情權度,我是比你精深許多。你我各勞方面,下月雅集人氣興旺與否,還要仰仗河東王。」
拋開其他不談,對於武攸宜能夠認識到自己的不足,這種合作態度李潼是比較滿意的。眼下的他仍是除服白身,西京城裡人事陌生,暫時也是需要藉助一下武攸宜的權勢才能打開局面。
籌備盛會諸事談完,武攸宜又頗有深意道:「西京宏大,更勝神都。神都曲里多侷促,大王此處宅邸雄闊寬大,恩親並居從容。郊野畢竟簡陋,弄巧之餘,也不要疏遠了親眾。拙妻正居西京,來日讓她走訪拜望太妃。」
李潼聞言便知武攸宜仍是不放心他,這是催促他儘快將家眷接入西京城裡,以求將他們一家牢牢控制在手中。
對此他也沒有什麼可推脫的,早在將近除服之期便將身邊親信楊思勖派往神都聯絡禁中眼線,包括拜訪姑姑太平公主,就是希望能夠將返回神都的時間延後。
武攸宜以為他們一家住在西京城裡,自己就能任由其人擺布。李潼索性讓他安心,也好更方便借勢,當即便表態等到宅邸清理一番,便將太妃等人接入城中居住,屆時再請武攸宜一家登門作客。
少王如此識趣,也讓武攸宜頗為滿意。他知自己在西京這裡與少王搞什麼合謀生利,或會讓神都城家門裡某些人不樂意,但現在少王一家被他軟禁西京、不讓他們再入神都招搖、重獲神皇恩眷,他也算有一個交代,不怕被人問責。
畢竟西京城裡他要權有權、要人有人,占據著絕對優勢,自不會縱容少王在這裡興風作浪。
待到武攸宜離去,一眾隨從勛貴子弟才登堂細問,其中一人忍不住嘆息道:「御眾必以恩威,尤其西京徒眾本就桀驁難馴,留守如此令改頃刻,律令威儀蕩然無存,將讓人何以景從?」
李潼聞言後也是一嘆,這是就連尋常勛門紈絝都懂的道理,武攸宜一個留守大臣卻視威令為兒戲,這種水平,怕也不用他再用心操作,可能他奶奶稍作冷靜之後,都不會再讓武攸宜留守西京露醜丟臉。但話雖如此,他還是覺得有備無患。
且不說王邸中李潼與諸勛貴子弟細談,平康坊門再開,群伎入坊之後,坊里便有數名鮮衣豪奴闊步迎上,當中簇擁著一個胡服俠少打扮的年輕人。
其人雖著男裝,但體態曲線凹凸更勝平康艷色,豐腴動人,臉龐嬌嫩如芙蓉花瓣,兩眼明燦如星,櫻唇嬌艷如染,一眼可知乃是嬌女易服。
「街面發生何事?我要出坊探望,坊門卻被緊閉。難道那位大王眼趣太高,不喜你等色藝,才鼓聲驅逐?或是獨愛神都女色,我也盡力為大王舟車載來!」
女子聲音略顯低啞,但卻並不刺耳,自有一股魅意,此時眼望平康諸伎,美目中隱有幾分不滿。
第0235章 義伎捐金
平康諸伎於橫街上親歷騷亂,本來就心有餘悸,此際再聽到胡服女子隱有嫌厭的話語,臉色都變得不甚好看。
「平康娼籍雖是賤業,多幸前輩色藝頗有弄巧之名,館居聲奴不至於衣食無仰。娘子如果覺得拙伎不堪使用,先前所約酬資不敢領受,慚愧歸館,還請娘子勿作攔阻。」
雖然事情得以妥善收尾,但想起當中心境跌宕,那個莫大家也不能保持原本的淡然,對那胡服女子冷聲說道。
女子聽到這話,秀眉微蹙,隱有不悅,但片刻之後又笑靨如花,上前一步攬住莫大家臂彎,並輕笑道:「我只是一時情急失言,竟惹大家變色羞怒,不知該要榮幸還是惶恐。若是盛待別的賓客,何需要這樣戰戰兢兢,但那位大王卻不是俗道筋骨氣概,才會惶恐不定。」
「若只如此,那娘子就多慮了。河東大王不獨雅賞始末,更擬辭相酬!」
莫大家身後一名婢女忍不住的賣弄起來,神態之間不乏驕傲。
女子聽到這話,眸光頓時晶亮:「辭在何處?」
眼前女子便是籌備途迎少王的幕後金主,莫大家也不便對其過於冷漠,聽到女子問話,便從懷裡掏出兩張河東王親筆書寫的新辭。
女子劈手將那紙卷奪去,小心翼翼捧在手心裡,默誦數遍有餘,片刻後才開口感嘆道:「這位大王不獨聲辭美妙絕倫,就連筆法都這麼莊美脫俗,不能親眼深睹風采,真是大大的遺憾啊!各位可都見過那位大王,不知人物究竟如何?」
說話間,她一臉好奇的望向平康諸伎,兩手則緊攥著紙張,並沒有歸還回去的意思。
聽到女子這問話,一眾平康伎臉色頗為複雜,並沒有急於發聲,更有人視線迷茫,似在回想。
「當街不便論細,娘子想知究竟,還是入館詳談。」
女子聞言後,便也暫且按捺住心中好奇,與一眾平康伎往南面曲里行去,途中又捧著兩首新辭念誦不斷,並不時發出嘆言:「怎樣奇致人物,能作如此美妙巧思,通篇都能識遍,自忖卻不得片言!諸位娘子真是有幸,能憑色藝邀取美辭,當中若有隻言寄我,不知會心歡成什麼樣子!」
聽到女子這番感慨,平康諸伎心中感想也是複雜至極。
眼前女子羨慕她們有色藝之能,能夠直邀少王酬贈。但她們卻傷感命薄,只是供人取樂的皮肉玩物,眼見那位大王玉樹英姿,心中更有一種自慚形穢,芳心雜系也只是暗越雷池,心裡則知彼此能夠產生交集的可能微乎其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