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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潼一邊聽著姜師度的講述,一邊低頭翻看著一份舊籍,臉上笑容越來越明顯。時隔數年,姜師度對這一份舊計講述竟然幾無偏差,可見其人的確是記憶力超凡,也的確是在這方面有著頗深的研究。
同時他心裡也不免有些遺憾,聽姜師度所言,早在長壽年間,這傢伙思路便與自己頗有契合。只可惜當時他仍深陷於朝廷政鬥當中,在南省待了不長的時間就轉任南衙,對姜師度這一份奏章就無緣得見。
若是當年就見到姜師度的上奏,就算困於處境不能即刻上馬大計,說什麼也得把這傢伙劃拉到行台中去,重點的培養磨練。
不過現在也不算晚,姜師度的這一份天賦技能簡直就是在撓他痒痒肉。至於其人究竟是不是被裹挾入亂,李潼並不關心。就算這傢伙跟鄭國一樣是敵國派來消耗大唐國力的奸細,但只要確實有水利營建方面的才幹,李潼也有膽量用一用。
「都畿倉事改革,用功頗糜,非短時能就。但之後朝廷將要於魏州興造幾處新倉,你有無計策可進?」
等到姜師度講述完畢,李潼又不無期待的開口問道。
姜師度聽到這話更是眸光一亮,接著便開口道:「臣鄉籍魏州,州縣水土津要俱有步量,乞請殿下賜臣紙筆,斗膽將心中故計淺作勾勒。」
「給他紙筆!」
李潼聞言大樂,抬手示意道,眼見姜師度伏地便作圖畫,自己也起身踱步行至近側,於旁觀看。
待見姜師度隨手勾畫出一幅魏州輿圖,他心中更有好奇,著人取來相關圖籍自捧對照,發現朝廷精心繪製的州縣輿圖竟與姜師度隨手繪製肉眼幾乎看不出什麼差別。
於是他心中不免更有懊惱,若早年便將其人招攬麾下,發動宮變的時候無疑更加方便。同時心裡也堅定了一個想法,那就是無論這傢伙才能與事功多麼卓著,以後都不能長留畿內任職。甚至於就連剛才想要把姜師度任命為集英館直學士的想法,都因此打消了。
畢竟集英館地處大內要地,有這樣一個記憶力與方位感驚人的傢伙日常出入此間,想想都讓人覺得不放心。
姜師度自然無從得知監國元嗣心中想法的轉變,在將州境輿圖水路快速勾勒一番後,接著便開始就圖指點幾處,對每一處通漕建倉的優劣都詳細講述一番。
聽到姜師度口中層出不窮的地名,李潼不免有些茫然,他自然不可能閒到對一州地理了解入微,當然也就無從判斷姜師度所言準確性,但卻莫名有種這傢伙很專業的感覺。
別人遊山玩水陶冶情操,這傢伙大概眼裡只有尋龍段金……挖溝開渠,或許整個魏州在其腦海中可能已經被挖的幾無完土。州內水土竟然養出來這種人物,這魏州也真是倒霉。
「且將今日所言整理成冊呈現上來,若朝議公推稱許,待相州案結後,白身入州就事。」
魏州乃是河北重州,也是接下來經營河北事務的人事中心,會有各種各樣大規模的營建與改革。無意間撈到姜師度這樣一個正好合用的人才,李潼自然不打算將之閒置,要儘快將其價值挖掘發揮出來。
第0793章 契丹暴亂,兵掠諸州
河北南部地勢一馬平川,最適合騎兵這樣的離合之師馳騁縱橫。朝廷定亂大軍開赴河北後,充足的馬力保證了超高的機動性,首先便針對諸州州城進行了定點的震懾與肅清,初步恢復了諸州之間的驛傳系統,確保朝廷的政令以及諸州軍報傳遞的暢通。
驛路恢復暢通後,河北所謂的動亂便初步得到了控制,接下來便是對流竄在州縣之間的叛軍與流寇進行圍剿狙殺。
說到底,這一次河北的動亂僅僅只是統治階級內部之間的矛盾,而並非席捲整個河北的起義叛亂。絕大多數普通的河北民眾們,本身對於這場動亂就沒有參與的熱情與意圖。
即便是州縣官員不願意服從當今朝廷的政令宣施,但本身也都沒有一個充分的大義去發動治中民眾,即便倉促間裹挾一些人勢,如相州那麼大的聲勢也只是一個特例,多數都沒有發展到那麼大的規模,甚至有一部分州縣官員本身還是猶豫不決,朝廷的定亂大軍便已經兵臨城下。
當一些人煙稠密的大城邑以及水陸通道被控制住之後,籠罩在這片土地上的陰雲迷霧漸漸消散,河北南部原本還有些模糊的局面就變得清晰起來。
河北這一場動亂,官方主要還是對於都畿鬧亂的猝不及防、以及雍王入主朝廷的無所適從。而在民間,則就是北衙沙吒忠義的北逃所引起的一系列騷亂。
沙吒忠義北逃的第一站就是懷州,趁懷州刺史張柬之不備將之襲殺,並將懷州所積儲的物資搶掠一通,用以招募裹挾從眾。
不過沙吒忠義倉促外逃,想也可知人馬必然不夠多,能夠帶走的物資也很有限。為了擴大河北的騷亂形勢,以阻礙朝廷之後的追擊,沙吒忠義在逃亡途中也是不斷的散播流言。
當黑齒常之率部進入河陽駐守時,懷州府庫已是空無一物,州治城池也遭到了相當程度的破壞,由此可推測被鼓動起來的從亂人眾不在少數。這一部分從亂者們,有的跟隨沙吒忠義繼續北逃,有的則無心遠行,成為鄉野間來去無蹤的流寇。
所以在沿河幾州局面得到控制後,冀北道大軍便兵分兩路,一部分繼續巡察諸州、剿滅盜匪,營造一個穩定的大後方。另一路萬餘人馬,則就跟隨大總管黑齒常之直赴冀州的州治信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