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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事新典,難免有缺。我與長史,並是新人,暫不強求周全。儀軌諸種並在禮籍,長史可從容檢閱,盼能贈我清閒。」
李潼望著劉幽求,心平氣和地說道。
劉幽求聞言後,額頭隱現窘迫汗水,小退一步跪在席前,澀聲道:「大王雅量,寬宥卑職簡陋粗疏之罪,卑職日後必恪盡職守,不負恩惠。」
李潼從席中立起,扶起劉幽求,笑道:「魯將曹沫,事敗於三,猶可知恥而勇。長史一時疏慢,未稱罪也。積土成山,積水成淵,無昏昏之事,無赫赫之功。空中樓閣,勢難於久,長史壯志於懷,我也盼今日府事微細,能助成你來年定邦之功。」
「王教深刻,卑職銘記於心!」
劉幽求又躬身長拜,語調變得真摯許多。
李潼又拍拍劉幽求肩膀,以示勉勵。人的氣質如何,真與年齡關係不大,劉幽求比李潼大了許多歲,現在反而像一個小學生一樣惶恐不安的聆聽教誨。
李潼精心挑選這一批府佐,除了張嘉貞和官二代史思貞之外,其他幾個年齡都已經不小。的確是不得志,人到中年一事無成,所以才要富貴險中求,虎狼之藥的進補,才有日後的顯達。
李潼還指望這些人為自己出生入死,必要的心理輔導和成長空間,還是要給的。一番敲打兼勉勵,他又傳來主簿史思貞,當著劉幽求的面將事情交代給史思貞,然後才擺手讓羞愧不已的劉幽求退下惡補儀軌。
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班底,李潼心裡也是新鮮的不得了,一整個上午都泡在王府里,順便了解更多府事運作。
將近中午的時候,王府有了訪客,乃是合宮縣主簿攜縣吏、坊正前來拜訪。
李潼坐在堂中待客,不多久,便有府吏將客人引入近來,一名身軀瘦高、鬚髮灰白的綠袍老者,身後則跟著兩個身軀敦實、樣貌富態的中年人。
「卑職合宮縣主簿傅遊藝,並下屬幾員,拜見大王。大王尊體入居鄉里,縣廨上下無不歡欣,昨日恐擾大王,不敢長立求謁,惶待一夜,今日始來問安。」
看到綠袍老者行禮,李潼心裡是樂開了花,更覺得這一次出宮算是做對了。
此前居在深宮半年有餘,所見不過小貓兩三隻,還往往對他愛搭不理。可是從昨天到現在,坊居還不滿一個晝夜,已經見到四個未來的宰相向他請好問安,這種酸爽,真是無可言喻。
「既入坊居,我也是治下良民,主簿無需多禮,快快入座。」
李潼坐在席中,抬手示意傅遊藝等免禮入席,眼神則饒有興致打量著這位馬上就要坐著火箭直衝雲霄的勸進功臣。
武周一朝,妖異眾多,但傅遊藝這位老爺子,絕對是其中不可忽略的一朵奇葩。這麼多勸進求榮的人,傅遊藝能異軍突起,短短一年時間裡便登閣拜相,也實在是不服不行。
傅遊藝也察覺到少王眼神多在其身上流連,且有幾分深意味道,雖然讓他有些不自在,但神態中也絕不表現出來,他只是微笑著向少王講述一些坊居規令。
對於他們這些地方官而言,最頭疼莫過於治下有什麼權貴定居,不可常典約束。如果對方有什麼恣意逾規,輕重方面更是不好拿捏。
但傅遊藝雖然職位不高,也是歷宦多年,許多話題避重就輕,務求不讓少王感覺受到什麼拘束監管。
不過李潼也壓根不關心這些問題,他最感興趣還是傅遊藝這個人。如果不是因為初見不好交淺言深,他真想跟這位老先生仔細探討下,人皆爭寵,何汝獨秀?
不過接下來傅遊藝所講的內容,還是引起了李潼的興趣,因為講到了他們的田邑問題。
「大王等永業並賜田,省中地官已有立論,發付縣廨,府君並諸眾連日巡選鄉里,置於建春門外感德並三川鄉間,平野肥田,大可治業。但不知大王屬意何者,尚不敢擅自作決,恭問大王,府中若有閒吏,可否隨入鄉中驗看?」
家業之類,李潼最是敏感,聽傅遊藝這麼說,心情自然熱切起來。不過一時間,他還真找不到什麼操持田邑的人選,這田邑選在何處,關乎到日後他們一家老小吃喝拉撒,不派心腹去看一看,又有些不放心。
他這裡正遲疑之際,薛懷義已經大步行入堂中,笑語道:「王是清雅貴人,哪裡熟悉這些田事瑣細。你這縣官以此煩擾,真是不知所謂!」
李潼連忙起身,邀請薛懷義上座,並向幾人介紹。那傅遊藝得知薛懷義身份,老臉更是攢成一朵菊花,連連彎腰頷首:「薛師教訓的事,卑職只圖供事周全,強以俗事叨擾,實在大大的不該。稍後歸廨,必擇鄉郊良田,諸事論定,再求大王首肯。」
「你們這些縣府胥員,慣會欺上瞞下,講得堂堂正正,做事猥瑣卑鄙,不可深信。」
薛懷義市井出身,對這些政府基層官員們那是充滿了怨念,更不給傅遊藝面子,他坐在席中對李潼說:「成家立業,重在絲麻鹽米。王雖然清貴通達,天恩包庇,但飲食瑣細,也該有心腹人操勞。知你出閣未久,少人遣用,稍後我白馬寺典農幾人,派來供事。他們做事若有疏漏,王不必道我,打罵嚴懲都隨你心意。」
薛懷義既然開口,李潼自不拒絕,連忙又拱手道謝。薛懷義則擺手道:「我薦用人力,也存私心。有一個故義兒郎,沒有什麼謀身治業的才幹智慧,又不願他久在方外,託付於王,也是請你代我管教。不求他能高人一等,只求不被人笑卑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