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頁
雖然從長遠來看,丘神勣真要提出這要求也是在作死。但真要發生這一情況,丘神勣是不是作死,跟李潼也無關了,那時自己都埋墳里了,也沒辦法再幸災樂禍。
其實對於更大的殺機,李潼不是沒有防備的預案,也是此前在魏國寺的時候受到了啟發。
武周代唐主要是從佛典中尋找其理論依據,比如眼下魏國寺正在緊張編撰的《大雲經義疏》。這部經書其實是通過對《大雲經》的註解去摻雜武則天將以女身為帝的說法,經文本身並無,仍然是有些穿鑿附會。
但其實另有一部經書,直接在經文本身便指明女身為帝的合理性,名字叫做《佛說寶雨經》。這一部經書之所以不如《大雲經義疏》名氣那麼大,只是因為生不逢時。
《大雲經義疏》編撰於武周革命的關鍵時期,是武則天這一時期僅有的經義依憑,所以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宣傳。至於《佛說寶雨經》,則譯成於大局已定的長壽二年即公元693年,所以在宣傳力度上便不如《大雲經義疏》那麼大。
如傅遊藝此類渴求上進者,為了武周代唐都操碎了心,直接把自己都搭進去了。
李潼作為一個親孫子,沒有絲毫表示也說不過去,所以他是打算由此入手,私下裡搞一個半梵文半漢文的經幢,刻寫上一部分寶雨經的內容,做舊一下。等到誰要下黑手弄他的時候,趕緊獻上去給自己續一波。
所以說為了保住自己小命,李潼也真是操碎了心。如果這一次丘神勣敢自恃特殊時期而恣意作死,李潼打算先用一用,讓他奶奶別那麼衝動,留下孫子興許還能再給她驚喜。
鍾紹京沒有讓李潼失望,雖然不知少王真實意圖,但在傍晚返回王府的時候,還是帶回了至關重要的消息。
「卑職午後於承福坊約見故友幾人,小知鳳閣幾事,關乎重大,不敢隱瞞,疾行歸府回奏大王。」
鍾紹京神態嚴肅說道:「朝日之後,左金吾衛大將軍丘神勣進言政事堂,言金吾衛宿衛職重,請北衙百騎再擴以分南衙宿衛之勞……」
「這是真的?」
李潼聞言後臉色頓時一變,有些不敢置信。
鍾紹京點點頭,又說道:「鳳閣張相歸署後暴跳如雷,痛罵丘神勣豬狗之才,聞者頗多……」
「哈、這真是……」
聽到這裡,李潼心情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他本來不太相信所謂天命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但今天一天發生的事情實在大大挑戰了他這種認知。
朝會上宰相們各執一詞,使得丘神勣沒有被奪掉軍權。本來以為宰相跟南衙大將聯合起來是一股非凡的政治勢力,結果沒維持一天直接就被豬隊友拆台。
原本李潼還憂心忡忡的閉門分析,可是聽到鍾紹京講起張光輔直接在鳳閣便破口大罵,可以想見其人是怎樣的憤慨。從張光輔角度而言,丘神勣這麼做真的就是爛泥扶不上牆。
不過從李潼看來,張光輔又何嘗不是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今天朝堂上他就算不發聲附和拿掉丘神勣軍權,但凡能夠保持沉默,都不會完全暴露出宰相們分歧已經這麼嚴重的事實。
至於丘神勣,也真是色厲內荏,好狗戀槽。平時那麼威風,欺負起自己來一副勢不可擋的架勢,結果朝堂上被人輕敲一下子便原形畢露,搖著尾巴跑回去找溫暖。
原本李潼還擔心,一旦張光輔跟丘神勣達成什麼政治層面的默契,架勢撐得太足、會讓武則天在接下來的布局中都投鼠忌器。
現在看來,在人心的把握上,李潼較之他奶奶還差了許多。特別是丘神勣這種用慣了的鷹犬,關鍵時刻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武則天簡直是洞悉入微。
用男女關係來做比喻的話,丘神勣這麼做真是一個注孤生的直男癌,月老鋼筋焊條給你接的緣分都被你生生拗斷。以後朝堂中凡有什麼風吹草動,誰又會帶上你?註定一輩子只能做武則天的狗,除此之外不會再有任何政治前景。
此前李潼在謀劃對付丘神勣的時候,考慮更多還是其人南衙大將的身份,可是現在,僅僅只是舔狗之間的較量,老子誰都不怕!
第0147章 威名遠播陳街使
永昌元年七月,註定是不尋常的月份,初一朔日大朝會上的人事糾紛已經令人驚悸不定,而當風暴徹底爆發出來的時候,更是洶湧得讓人難以置信。
七月初二,神皇陛下詔令再議去年平越王李貞亂事,鳳閣右史岑長倩時為後軍大總管,督事忠勤、行伍嚴肅,有定亂之功而無遺禍地方,得封鄧國公並加輔國大將軍,知兵部夏官武銓諸事。復州刺史狄仁傑舊任豫州,頗進德言,召為洛州司馬等。
之後,在文昌左相蘇良嗣病退、鳳閣左史張光輔缺席的情況下,政事堂通過左金吾衛大將軍丘神勣所請北衙百騎擴軍之議,以右散騎常侍武攸寧暫押千騎使,主持百騎擴軍事宜。
左金吾衛大將軍丘神勣能切時弊、進良言,加位特進,長子丘嗣忠授右衛勛一府中郎將,次子丘嗣誠授司門郎中,並令舉薦良將二員直北衙千騎軍事。
這一番人事調整公布出來,頓時又在台省之中引起極大震盪。尤其是左金吾衛大將軍丘神勣,昨日剛遭發難,險些被奪軍權,但在今天就完成逆轉,以南衙將軍位拜文散官僅次於開府儀同三司的特進,論及顯貴,在南衙諸將中僅次於原宰相、以太子少保而領右玉鈐衛的裴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