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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潼見狀,也覺得有些無語。通過這武載德的狀態,他倒是看出來,第一這段時間禁軍宿衛任務真的很沉重,特別武載德這樣的親信肯定是少不了連夜並日的值宿,所以精神才這麼疲憊。第二也並非所有武家子都那麼權欲薰心,像這個武載德甚至有幾分服苦役的意思,職責之外的人事完全不關心。
人有大欲,方有大勇。只有心裡一團火熊熊燃燒,整個人精氣神看起來才會不一樣。類似武載德這種,就很有混吃等死的味道。
由人推己,李潼也壓根就不覺得他的真實心意如何能夠瞞得過他奶奶。比如此前「唯情活我」的對答,如果僅僅只是為了活著,按照正常人思路,他根本不必再作什麼加戲,老實巴交閉門過自己小日子就是了。
可是他現在進獻寶雨經,直指武周革命這樣敏感的事情,無論怎麼說,這就是一場政治投機,換言之他已經不滿足於單純親情所帶來的包庇,想要謀求更多。
武則天給予的回應也很有意思,直接以寶雨經作為他的新名字,把他當作一個人形的符瑞了。
如此一來,李潼不只是他奶奶補充人倫短板的一張牌,還代表著女主為帝的佛義合理性,可謂是多種用途,絕不再是可有可無。
對於這一個結果,李潼還是挺滿意,除了李寶雨這個新名字有點難聽。
他也不擔心這會不會對自己未來的道路形成限制,會不會讓那些心懷李唐社稷的大臣們對他鄙夷唾棄。現在在位的這一批,也就這樣了,潛力有限。
至於未來那一批,如姚崇、張說之類的開元名相,包括陳子昂這樣的文豪,底子本來就潮得很,大家一起舔狗上位,興許還能培養出來一點階級感情呢。
最起碼未來這群人在面對李潼的時候,不需要在道德上有負罪感,當年朕比你們舔得還帶勁吶!俱往矣,讓我們齊心協力,共築大唐盛世!
鸞台值守韋方質,當見到武載德引著河東王抵達此處時,神情微微錯愕,而當見到神皇親筆所書敕令時,臉上的驚容更加掩飾不住。
武載德本來已經拔足欲走,得知敕書內容後,一時間也是驚愕得呆立原地,眼望著少王,滿臉的不可思議。
見到兩人如此神情,李潼心中暗樂,神皇是大家的,外侄舔得,孫子當然也舔得,我認真起來,自己都能嚇一跳,別說你們了。
南衙兵動,需要宰相的批准,這也是武則天極力爭取要擴大北衙兵力的原因。韋方質驚訝是驚訝,但也沒有阻止其事的理由,即刻傳令錄事抄錄敕書並頒發執行。
李潼在鸞台等了一刻鐘有餘,長兄李光順便匆匆趕來鸞台領命,當見到少弟也在此的時候,神情同樣很驚訝:「三郎,你怎麼……」
「閒話少敘,阿兄且先領受神皇陛下敕令。」
另一側韋方質將敕令交到李光順手中,並和顏悅色說道:「大王應是受此外執事務?軍中自有宿將指點分明,不必忐忑疑難。」
李光順看到敕令內容之後,神情同樣激動無比,李潼上前勇力握住長兄手腕,口中則低語道:「格殺勿論!」
李光順重重點頭,然後闊步行出鸞台,自有吏員導引,將他送到鸞台南側的會昌門,那裡早有數百軍士奉命集結,驗看符令之後,便跟隨著李光順直出端門,氣勢洶洶往天津橋南的積善坊而去。
積善坊毗鄰皇宮,多權貴人家雲集此中,不獨丘神勣一家。
近日都邑本就氛圍緊張,當這一隊禁衛軍眾叫開坊門沖入坊中時,各家安排在坊街上張望形勢的奴僕們也都紛紛飛奔返家通知,不免更加人心惶恐,不知坊內哪一戶人家又要遭殃。
丘氏門庭高大,直當坊街,根本無需坊丁指引,一眼就可望見。當丘氏門仆剛剛奔回府中,後方禁衛將士早已經衝到了門前。
李光順一馬當先,縱馬躍上門階,宅門裡則有丘氏家人持杖立在門中,頗有幾分色厲內荏的吼叫道:「此為南衙丘大將軍門邸,爾等軍卒,不可放肆……」
「豪奴持杖拘捕,給我殺!」
李光順坐騎受驚,人立而起,幸在左右禁衛軍卒上前幫助扶穩坐騎,素來恭謹示人的年輕人此刻神情卻有幾分扭曲猙獰,數年積鬱隨此一聲暴喝發泄出來,片刻後他已是淚眼朦朧。
聽到主將喝令,禁衛將士們一個個如狼似虎沖入宅門內,揮舞著刀槍兵器於庭門內恣意奔走,將一眾丘氏家奴全都驅趕到角落中,本來華麗美觀的宅院很快就變得一片狼藉。
丘氏宅中近日本就人心惶惶,家主丘神勣被軟禁在禁中,難與外界溝通消息。家門子弟也都被解除職事,困居宅中,當聽到外間騷亂聲起,俱都神情驚變。
往常這樣一幕,都是他們施加在旁人身上,每每見到遭難人家那肝膽俱裂的惶恐姿態,也都少於同情,往往將之當作談資炫耀。可當同樣的命運降臨在他們身上的時候,才知這樣的遭遇真的是讓人驚悸欲死。
丘氏長子丘嗣忠本為右衛中郎將,今日入門禁衛軍眾不乏相熟者,這會兒被家人推舉出來站立在宅內中堂前,指著那些已經沖行至此的禁衛將士們大聲道:「請諸同袍見告,我家人所犯何罪,要受如此驚恐刁難?」
「奉神皇陛下敕令,捉拿罪徒丘嗣誠歸案,敢阻事者,同刑以論!」
李光順在兵士們簇擁下上前,手扶腰際佩刀,望著神情慘澹的丘氏家人們喝道:「丘嗣誠速速行出,無禍家人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