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6頁
雖然說日後郭元振是另有機緣,但縣尉乃是流內最基層的職位,一縣數員之多,全國則有數千員。犯了罪還能被武則天親自接見,如果沒有上通的關係,也絕無可能得到這樣的機會!
郭元振對此也不隱瞞,直接說道:「家父於神都供事司賓寺,任職司儀令,因此關照,仆才能苟且於事。」
李潼聞言後才有瞭然,難怪路子這麼野,原來也是李剛的兒子啊。
司儀令秩為正八品,職權則是負責朝廷凶禮諸事,主要就是在朝官員的喪葬事務,少不了要與滿朝大臣門戶打交道,因此結交一些人脈也是正常的。同時怪不得史書夸郭元振,都要說借錢供人做葬禮,原來也是有淵源的。
不過郭元振已經這把年紀,其父肯定也是五十多乃至於六十朝上的年紀,才混到一個八品的寺官,縱然有些能量,想必也有限。能夠對兒子稍作包庇,但卻不足以再提拔美職,所以郭元振才能在通泉縣禍害這麼多年。
「得了,別的不再多說。你這一次連累史縣尉傷身傷事,該要怎麼善了?」
李潼也不能有了新人忘舊人,該做的交代還是要做,而且這個新人還滿腹算計,遠不如史思貞這個小迷弟耿直。
郭元振聞言後則說道:「那犯人已經走脫,仆也難追,即便追回入案,若連累了我,難免還要騷擾大王。史縣尉既壞於事,仆便補他幾樁事功,近京諸鄉宗,蓄奴者不在少數,仆自有底冊存留,其中有不知我者,俱可系入案中。」
李潼聽到這話,又刷新了對這傢伙沒節操的認知,人家好歹也是你的客戶,轉頭就把人給賣了?
郭元振見大王神情怪異,振振有詞道:「登第解褐,嫁娶著新,仆能遇大王,同樣人道大喜,該以新態示人,痛改前非,不可眷戀於故,執迷舊事。」
李潼聞言後更覺無語,雖然會顯得沒底氣,但還是想問一句,新人總成舊,以後你會不會也這樣義正辭嚴的賣了我?
郭元振倒也識趣,不待少王答話,已經又繼續說道:「人以物貨結我,情也止於短時。大王與仆,則是性命相付,功名互托,值得畢生競逐不疲。大王胸藏天下,仆則天下一卒,終老此內,余所願也!」
「有道理,我也不該幣重奪情,應許諸財,循年減半,不是愛惜物力,是要助你更立新貌。」
李潼一臉認同的點點頭,並又說道,同時打定主意,近年之內是絕不能讓他奶奶見到這貨。同時也得安排點髒事給他,看劉幽求現在多聽教聽用,就是欠收拾啊!
第0300章 用事從心,不拘小節
老實說,拋開人品節操不談,郭元振這個人也算是優點不少,有勇有謀,又能臨危不亂、隨機應變。
單純才器而言,李潼如今麾下諸員少有能及,劉幽求都差了許多,歷練仍淺,說話做事遠不如郭元振這麼有章法。出賣故人說的理所當然,馬屁拍得都別具一格,甚至李潼都生大開眼界之感。
宦居遠鄉、人物俱無,還能橫行無忌,不受鄉情的壓制,足見其人才能絕不只限於謀財那麼簡單。像武攸宜這傢伙也有諸多聚斂的手段,但當遇到真正的挑戰時,只能灰溜溜的離開。
雖然這一份關係眼下看來還是有許多不靠譜,但也畢竟才剛剛開始,彼此都是聰明人,各取所需,維持下去之後肯定會持續升溫。
至於郭元振,眼見少王初步接納了他,心中自然也頗感振奮。不獨眼下小命是保住了,未來也能有得折騰。他本就不是能夠恪守規矩的循吏之才,又見少王智深謀大,對於這一份事業也是充滿了熱情。
關係的維持是一個細水長流的功夫,短時間內操之過切,反而過猶不及。
結束了這番談話之後,李潼便引著郭元振來到史思貞養病的房間,示意他入前告罪道歉。
郭元振這會兒倒是聽教,沒有了此前那種倨傲的態度,入前屈膝半跪抱拳道:「史縣尉,這一次郭某孟浪,冒犯了你,且害公事。君但有積忿,郭某身領,並一定會作後補之計,盼君能作釋懷。日後二者並是府中,勿為私怨而誤王教。」
史思貞對郭元振自然沒有什麼好感,這傢伙不只在行動上、在言語上也對他進行人身攻擊,聽到這話後則露出驚訝神情,先不搭理郭元振,抬眼望向大王發問道:「大王要將這、這……收入府中?」
李潼聞言後便點點頭,並抬手笑道:「他蠢新入府,卻先觸怒老人,你也不必以此為意,先解舊怨,再敘門儀。我就在這裡看著,不是一句空話。」
言雖如此,但史思貞又怎麼能不在意。他知大王許多潛謀,自然也知廣引群力才能成事,並不敢在大王用人方面置喙阻撓,當然也不會給郭元振什麼好臉色,只是悶聲道:「你得罪了我,只是小事,日後恭承王教,若仍故態恣意、壞了大王之計,自有白刃加身之禍。」
「一定謹記史君良言勸誡。」
郭元振又垂首說道。
「你宦居嶺南,日後或有事務要北行關中,動靜行止都要先向史縣尉作報備、商討。如果史縣尉報你行差踏錯,我也絕對不會輕縱,明白沒有?」
生人秉性不同,隨著事業壯大,李潼麾下聚眾當然也會越來越多,這些人有什麼摩擦私怨,也難一一過問。天南海北湊到一起來,自然是為的能夠輔佐大王勇登大位,只要不干擾這個大目標,別的也就由他們自己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