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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營行軍過程中,自有內衛甲士跟隨監督,回報李禕最大的問題就是惜刑。慈不掌兵是有一定道理的,諸營營主分得營伍後,許多營主便先設督隊,優選有行伍經驗的老卒以約束部曲,凡有游卒離伍直接施以鞭笞之刑。
掌軍則必掌刑,李禕接手營伍後倒也設起施刑手,但在施刑的時候卻不夠乾脆果斷,無以威眾。
更要命的是他設定的軍令過於繁瑣,觀水文、察地理,疾行潛進、前跳後伏,鷹苑中所教授的各種行軍變化倒是試演了個遍,可問題是他營中這些新兵蛋子連基本的認旗協進都困難,結果登塬一瞧,整個營中除了他只剩下了一個執掌認旗的令兵,就這還是因為他自己辨識旗幟找了上去。
看著李禕一臉挫敗垂首伏地,李潼嘆息一聲後說道:「解下營符罷,明日入伍隨軍出入。」
李禕聽到這話,眼眶霎時間紅了起來,伏地哽咽道:「末將情知失令,不敢請恕。但營士盪沒於我,請以一夜為期,入營收撫遺卒,明早典兵,若失一卒,願領正刑!」
「少年意氣,爭強是好,但諸卒雜在各營,既已入帳就宿,不為你再開方便之門。」
「末將不敢妄求方便,所管營卒籍名形貌半存心中,入營細索,絕不橫擾營卒寢宿。」
「若依正刑,明早若仍亡士過半,可是要就斬的!」
見李禕還在頑固爭取,李潼便有些不悅。
「典兵無能,該當領罰!末將錯失前機,恃恩強求,若仍無補前罪,死而無悔!」
李禕又叩首懇求道。
「去罷,好自為之。午夜之前,諸營門關閉,營令也不為你一人獨寬。」
李潼又稍作沉吟,又對眾待罪營主說道:「爾等諸眾,若有亡散待刑者,一併下營揀取。明日典兵驗數,全則不罪。」
諸營主得到這個機會,自是大喜,叩謝之後便匆匆行出,不敢再耽誤時間。
接著,李潼視線又望向郭知運,發問道:「一營甲數幾員?」
「三百三十數。」
郭知運聞言後便連忙正色答道。
「你甲伍入帳是幾數?」
「七百八十六數,我營三百一十七數,別營四百六十九數?」
郭知運講到這裡,語調內隱有自得。
「何以冒數如此?」
「我營行伍最整,令語最簡。士伍觀風傍勢,隨我而行。」
郭知運講到這裡,又連忙說道:「末將沿途收撿遊蕩失伍徒卒,以我本部分領什伍,營分內外,號兄號弟,兄營令以四方,弟營令以左右。四方混淆者笞五,左右不分者杖十。督隊六十,以我舉手前後,喝令不應者,黜之以外,再喝不應,半袒以奪甲意,三喝不應,逐之出伍、意以斬……」
「明日典兵出營,以你營為正,掌中軍認旗。」
李潼先將郭知運拔於諸營主之上,然後又微笑道:「明日行途三十里,夜中就宿後你營將有鼓襲,歸營準備罷。」
這一次演武,不唯練兵,更是練將。諸營雖然各自不乏混亂,但對兵長懲處並不施以肉刑,而是階號升降。類似李禕那種直奪營符者,就等於退出了這一次演武,起碼這一次不會再有機會了。
首日演武,郭知運大放異彩,階號升為甲上,更直接領受了中軍認旗,自然讓人艷羨不已。
清晨時分,李潼剛剛起床,帳外李禕早已經在外等候,眼眶紅腫入內叩拜道:「昨夜入營招撫亡失,得員三百二十一數,亡員九數,特來領罰。」
看到這小子一臉疲憊,李潼也有幾分不忍,聞言後便說道:「領笞之後,歸營整部,暫不給階。夜中就宿若仍故犯,前罪自領,不容申辯!」
「末將領命!」
新的一天,諸營炊煙升起,隨著陽光照耀塬頂,鼓角聲再次響起,各營次第行出,演武繼續進行。相對於第一天的混亂,今天的狀況便有了極大的改善。
當傍晚時分諸營下塬,就黃河岸邊紮營就宿時,營盤格局已經初具章法。
如是演武兩旬之後,某一天夜裡,潼關關上突然鼓聲大躁,旋即千數騎狂風一般卷上塬頂。曹仁師親率部伍直撲塬頂諸團練營盤,便見營火次第點燃,營士持杖傍柵陣列。突襲之軍於諸營之外縱橫數遭,於野中竟無捕一名跳營逃卒。
「兒郎歸營就宿,晨前仍有一襲!」
無功而返後,曹仁師勒馬於營外大聲吼叫道,之後便引部如潮水般退去。
黎明之前,如約再來,還未靠近營盤,便察覺前方氛圍有異,喝令隊伍緩行,側方桃林中卻突然火光沖天,並伴隨著將士們吼叫聲:「沖啊!擒獲一騎,能加餐一羊!」
「哈哈,小輩戲我!咱們撤,明晨諸營但有膻味,關中一月不得肉食!」
曹仁師大笑著勒馬迴轉,麾下群騎潮水般退走,然而在退走的途中,自有五百騎下馬沿側路疾行伏定。當桃林中諸營將士沖至近前時,直從野中衝殺出來,游騎去而復返,直接擄走近百衝出的將士,並一路追攆直至營前,叫鬧一番,盡興而歸。
一行人返回關前時已經是晨光破曉,及至近前,卻見關前赫然千人列陣。
「曹將軍難道以為營中無馬?」
郭知運手持木刀大笑道:「兒郎們,告訴關前袍澤,我們要做什麼?」
「烹羊、烹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