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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街兩側所植槐柳俱已不存,街邊的明渠污水泛濫,兩側佇立觀望的民眾們顯得有些麻木沉默,遠沒有此前那種活潑與自信。整座城池都顯得肅穆、壓抑乃至於冷清,雖然表面上的動亂已經沒有了,但動亂所帶來的惡劣影響卻仍處處可見。
感受到長安這些令人心酸的變化,李潼一時間也是心情複雜,長安今次所遭受的打擊,跟他關係頗深。
現在終於得以入城,倒不必再說什麼懊悔、愧疚之類,社稷蒙塵非是短年,洗去籠罩整座城市的陰霾,使這雄都重新煥發出本來所擁有的光輝,將是他畢生的責任與事業!
朱雀門前,隨從諸眾再次下馬列拜,雄大的宮門前,旌旗招展,甲士林立,青石御道纖塵不染,李潼策馬緩行,及至宮門前勒馬頓住,然後深吸一口氣大聲道:「從此以往,不負祖宗,不負蒼生!」
第0537章 惡貫滿盈,附郭京城
長安皇城規模宏大,百司官廨分布其中,雖然由於長久的人氣缺失而顯得有些破敗,但格局上仍然顯得比神都皇城要大氣得多。
此前西京鬧亂雖然洶湧,但那些小民們也都不敢輕易向皇城朱雀門衝擊,除了心中仍存敬畏之外,也在於皇城範圍處於留守府官軍們的保護之中。
雍王駐軍灞上的時候,留守府官員們便緊急驅令一批大內宮人與奴戶們將皇城進行了一番修繕整理,所以眼下的皇城還算乾淨整潔。
位於皇城門下省的政事堂,是雍王接見西京一眾官吏們的場所。雖然附近便有一個更合適的外朝堂,但李潼眼下也不好過分僭越,只能退求其次。
政事堂中堂闊大,容納幾百人分席而坐綽綽有餘,然而此刻氣氛卻頗為凝重。
雍王端坐於堂中上席,嚴肅冷峻的視線在堂中眾人身上划過,過了好一會兒,才沉聲道:「誰先稟事?」
此言一出,堂中氣氛更是肅然。所謂稟事,當然就是責任承擔,西京鬧出這麼大的亂子,他們這些當地官員們自然難辭其咎,這段時間內心裡也都是飽受煎熬。
特別過去一段時間裡,雍王事跡彪悍,西行以來,風格嚴峻。如果誰還再以故態視之,以為雍王只是一個俊美無儔、詩歌精妙的風雅宗親,那則是蠢到家了。
「那麼說,諸位俱無事稟陳?好,那就聽我來說!」
等了好一會兒,不見人開口,李潼便繼續沉聲道:「爾等西京諸員,空食祿米,守任不治,坐望京畿生民鬧亂,滋擾宗廟,宇內震驚,此罪認是不認?」
「卑職等認領罪責,恭待雍王殿下降責懲戒!」
堂中眾人聞言後,紛紛避席而起,作拜請罪。
眼見此幕,李潼臉色稍緩,然後便又繼續說道:「既然認罪,西京諸員,俱革本職,奪俸暫守於事,允爾等積事償罪,有沒有異議?」
眾人雖然早知罪責難免,可是在聽到雍王要將他們職位俸料全都剝奪,一時間也是不免紛紛色變。
很快,便有人踏出班列,抱拳說道:「卑職等守而不治,論罪應當。但位有高低之分,罪責也難免隨位而量。懇請殿下深審輕重,量罪為懲,不失典刑公正之義,如此才得律令之威明!」
其人話音方落,又有人開口道:「殿下領掌斧鉞,刑賞一應裁之!我等西京官佐,既然認罪,自然伏法,妄圖輕重,已經有失待罪本分,徐監所論,卑職不敢苟同!」
「西京此亂,涉事者廣,竇宣撫至今生死不知,生民乍定、其心未安。前事未能爽快了結,眼下實在不宜暢論後事……」
最開始眾人都不說話,可是隨著雍王道出對他們的處理方案,眾人便再也按捺不住,紛紛參議。
諸多發聲,大體可以分為三類,一類認為需要審辨罪責輕重,不可一概而論。一類認為雍王既掌節鉞,便有資格針對他們做出處理。另一類則覺得眼下遠未稱定,現在便論罪為時過早。
這三類聲音,基本上就代表了如今西京三類不同的官員。西京眼下雖然不是政權中心,但也畢竟是帝國核心區域,單單今日入堂的官員們便有兩百多人。
第一類是諸苑監宮使之類,長安有兩大內、諸內苑以及芙蓉園等皇家園林,這都是需要派人管理維持的。
這一類苑監宮使,本就不屬於正經的朝臣官員,職權範圍本就不大,西京這場鬧亂,他們就算想管也管不到。甚至西京鬧亂這麼嚴重,他們所監管的宮苑卻沒有收到太大的破壞與影響,仔細論起來,還算是有功。
所以將他們與其他官員們一概而論,統統革職,他們自然是覺得有些不公道。
第二類便是留守府、長安、萬年等兩縣衙官,他們才是正經的留守官員,無疑要對西京這場鬧亂負主要責任。
遇上一個暴躁的定亂總管,直接將他們拘押斬首,他們也根本無處訴苦,實在是最有應當。現在雍王僅僅只是將他們革職,卻還留用本事,簡直就是仁慈,當然就是擁護雍王的決斷。
至於第三類,那就是各司留守的官員,比如戶部官員留守管理長安太倉,大農、少府等管理土貢與庸調轉輸,還有長安城的東西市監。
這些官員都是神都百司外派到長安來的,他們主要向神都的本署負責,工作關係壓根就不在長安。理論上來說,他們既不需要為長安動亂負責,雍王也根本就管不到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