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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事官員雖然各方面都不如京官優越,但在衙堂內外的威風卻不是京官能夠比擬的。若在京中,哪怕是兩省高官,除了宰相可享受出入送迎的待遇,其他人若日常都要如此擺譜,那離被御史彈劾也就不遠了。
郭元振堂中坐定後,自有吏員奉上今日事簿。鄯州作為隴邊大州,早前是與吐蕃對抗的最前線,如今則是海東駐軍的大本營,兼是絲路商道的中心節點,每天需要處理的事務自然也是繁多。
一些不太重要的事務,自有吏員分勞,郭元振也只是將結果略作瀏覽。通覽一番後,他才又抬頭問道:「諸處秋收事宜情況如何了?」
隴邊作物生長周期較之內陸通常要更短一些,諸如菽谷青稞之類,眼下正是秋收繁忙的時節。
聽到郭元振這一問話,自有司農官員起身細稟。隴邊的農耕規模還是不小的,除了黑齒常之、婁師德等歷任主官所打下的官屯基礎之外,最近這些年又增加了開邊戶、以及隴邊本地的上柱國民墾等等,再加上一些胡部僕從也被組織入墾,因此隴邊的墾地規模逐年壯大。
單單鄯州一地,官府所統計的耕地面積便達到了五萬餘頃。當然,這個耕地面積還是不可與內陸關中、河洛等土地肥沃的地方相提並論,實際的收成也要少得多。
內陸一頃良田,若是多季節的耕作,歲收甚至能夠達到八九百斛之多。而在隴邊,自然不具備多季耕作的條件,土地肥力也大有遜色,哪怕一頃上好熟田,歲收三百斛已經是極好的收成,絕大多數只在兩百左右、甚至不足百斛。
當然,墾田規模擴大起來,土地收成自然也就會有極大的增長。屬官奏告僅鄯州一地今年官屯並賦稅所收便達兩百七十餘萬斛,雖然耕地面積總量多達五萬餘頃,但隴邊實施的是輪耕輪休,實際在耕的土地只有不到三萬頃,其中官屯所占則為萬頃出頭。
當然,兩百七十多萬斛的新收糧食數量也是不少。但隴邊耕作環境所限,作物中大量的雜糧充塞,雖然緊要時也可充作軍隊口糧,但加工起來費時費力,所以其中相當一部分只能充作牛馬牲畜的飼料。
如此一番細緻核計,鄯州今年所收新糧,可以直接撥作軍隊口糧使用的,尚且不足百萬斛。而大唐僅在海東一地駐軍便三萬有餘,再加上一些僕從軍,軍數約在七萬上下。單單口糧計算的話,鄯州這些糧食也僅夠海東駐軍維持到年尾時分。
郭元振一邊傾聽屬官陳述,一邊將幾個重要的數據勾勒在紙上,然後便又說道:「新糧悉數入倉後,即刻遣使前往涼州,請問今年和糴時價。另外,州城外榷場現在便開始接納糧貨,檢點入倉。」
隴右作為邊疆軍事重鎮,雖然諸州官屯頗有規模,但每年仍然要進行大規模的入市和糴。至於和糴的時價與數量,則就由涼州都督府與朝廷商討確定。隴邊和糴除了確保軍事所需之外,還有就是積穀備荒、積穀備市,並平抑物價,防止民間過度囤積牟利。
郭元振自知朝廷今年必將用大事於青海,而鄯州作為海東的大後方所在,所承擔籌措糧草的責任要更重,對此自然不敢怠慢。儘管眼下涼州與朝廷還沒有給予明確的指令,但相關工作也需要儘快籌備起來。
糧草事宜講完之後,接下來便是商貿相關的收入。隴邊最大的官作榷場雖然位於蘭州金城,但鄯州由於地理緣故,也是此境中重要的貨品集散地。貨如水流,哪怕大宗的交易並不在鄯州發生,但既然行經此境,也就能給予足夠的滋潤。
大唐在隴邊諸州雖然收取一定的商稅,但份額並不算高,地方州縣主要收入還在於提供租場倉邸以及貨運相關。像是鄯州便常備有多達數萬的駝馬車運隊伍以供民間商用,進行大規模的商貨運輸。這一部分收入在匯總起來之後,再由朝廷有司進行計量配發,用作州務維持以及和糴等消耗。
除此之外,鄯州還設有數量不少的公私工坊,官造工坊主要是打制、修繕軍器相關事物,私人的工坊種類那就多了,綿麻紡織、造紙陶埏、丹青曲櫱等等諸類。有的是國中招募工匠,就市生產商品,直接參與市賣,有的則是收取隴邊方物原料、簡單加工之後輸入國中。
如此諸項累加起來,鄯州的財賦收入也極為可觀,甚至都不遜色於國中一些上州。只是因為所涉及的行業種類實在繁多,不像國中一些州縣唯是耕織作業,因此州務也就繁忙了許多倍,稍有懈怠,便有可能就是一團亂麻。
郭元振堂中坐定之後,便開始處理這一系列的事務,從黎明到午後,幾乎都沒有挪動身體。等到仆員入報用餐時間已經到了,郭元振早已經腰背酸麻的難以起身,靠著仆員的攙扶才從座位上站起身來,而後便發現堂中諸下屬們望向他的眼神都怪怪的。
隨著郭元振一瞪眼,諸下屬們才忙不迭作鳥獸散。而等到諸員散去後,郭元振才捶打著腰眼嘆息道:「女色害人哈,大好男兒、筋骨壯力,豈能消磨香脂軟肉之中!來日哪部再獻胡姬,須得細辨是否不存善念!」
常年隨從的老僕聞言後自是暗暗撇嘴,讓人進獻的也是你,說人加害的也是你,就算收了擺著觀看就是了,自己按捺不住、竟夜鞭撻逞凶,又怪哪個?
用過午飯後,郭元振正打算在直堂後小憩片刻,吏員卻又入舍稟告,党項等三十二部胡酋於州府外請問今年征役如何,且其中幾個胡部又有胡姬奉送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