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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授革命以來,女皇濫賞無度、大授名位,以至於朝廷百司俱都人滿為患。這其中,左右肅政台更是一個重災區,正員之外,諸里行、加員之類更是數量雜多。
人員多了,素質自然堪憂,難免烏煙瘴氣。而憲台又掌彈劾諸事,朝廷百司雖然不勝其擾,但也都敢怒不敢言。
此刻行出憲台的這一群人,也正是如此,在此皇城之內莊重之地便前後呼和、高聲笑言,肆無忌憚,全無官儀。
「來中丞,今日要往何處消磨?」
其中一個人望著被眾人簇擁在當中的一個中年人殷勤問道。
中年人國字臉、八字眉,長須及胸,看起來便不乏官威,正是如今令時流聞風喪膽的來俊臣。其人天授年間才為用,到如今不過短短兩年多的時間,已經由一介草民高任為右台中丞,官階遞進之迅猛,令人咂舌。
當然也是因為時人並不知,還有一位名為傅遊藝的老先生,本來也該是一位明星人物,但還沒來得及點火,便已經被人拔了蠟。
來俊臣一邊走,一邊微笑道:「剛才朝內便聽多人議論城西月堰,那裡今天是有什麼盛事?」
有人聞言後便笑道:「是一位宗屬貴人今日歸都,便是河東王諱寶雨。其人乃是故雍王幼子,舊年在神都也是譽望不淺,中丞蒙舉之前,便西走服禮,如今歸來,自然群眾趨迎。」
「河東王?就是日前在西京興造戲弄那人?仔細說說,他是故雍王之子?」
來俊臣聽到這話,不免來了興致。他如今雖然身居高位,但對朝野故事卻所知不多,畢竟得用還是淺年,且入事以來,一直在緊盯著那些在朝的目標,對於身在西京服禮的雍王一家或有耳聞,卻不詳知。
他這一發問,周遭自然便有人七嘴八舌將有關雍王一家特別是河東王的事情講述起來,聽過一番之後,來俊臣不免眉開眼笑:「我立朝至此,竟然還不知世道有此一個趣人,能以、嘿,真是有趣、有趣!」
說話間,他抬手召來一名隨員,附耳叮囑幾句,轉又對眾人說道:「這樣一位名王歸都,自然不能欠於禮迎,也讓這位大王入都伊始便能知如今都邑人事新貌。」
他所謂的禮迎,想想也知善意乏乏,周遭聞者聽到這話,便意識到這位風光歸都的少王怕要有麻煩,自有好事者已經鼓掌為來俊臣喝彩起來。
第0303章 當街殺奴,鞭刑酷吏
城西月堰,熱鬧仍在繼續,李潼一行非但寸進不得,反而因為湧上來的人眾太多而不得不向後退了一段距離。
太平公主於帳幕中久候少王不至,再聽到家奴匯報外間情形,一時間也有些驚訝,忍不住嘖嘖道:「莫非神都已無男兒,怎麼各家反應如此誇張?」
群眾熱情,就連她這個始作俑者都始料未及,想了想之後,太平公主便舉手吩咐道:「你等快引家徒外出護引大王,再這麼下去,我怕這小子要被逼退再回西京。」
很多時候,人情喧鬧往往是因為氣氛感染。雖然說少王風采卓然,兼富才情,且聖眷爭享,但若說能讓神都權貴各家不顧體面的去爭逐,也是有些誇張了。
許多人家至此相迎,也並不排除只是單純想來看一看的緣故,畢竟從各個方面而言,少王都是此世難得的良選。
可是當他們來到這裡眼見此態之後,平常心難免失守,不免覺得一旦錯過這個良配,將會常有遺憾。特別一些人家女兒已經眼見到少王風采,不免對家人催促更急,於是也就讓場面越來越熱鬧混亂。
張說等人本來還在湊趣,眼見群情越來越躁亂,心裡也是不免有些發慌,擔心驚擾到大王並家眷們,於是也都護引王家往後直退數里,將距離拉開。
一同歸都的獨孤瓊看到這一幕之後,也不免有些口舌發乾,轉頭望望還在馬上拍手嬉笑叫好的李守禮,咂咂嘴巴之後湊上去低聲道:「大王,如果前約作廢,你能理解嗎?我家待字女兒雖然不只一數,但也不好只是獨親大王一家,如今群眾爭趨河東大王,我家離群擇次,難免有些……」
「你說什麼?」
李守禮還在拍掌向人群怪叫,沒有聽清楚獨孤瓊的話,轉回頭來隨口問了一句,然後又嘖嘖道:「你瞧瞧,我家阿弟多有人望?幸虧你家娘子先許了我,否則要跟我家結親多不容易!」
孤獨瓊聞言後嘴角一咧,你咋有臉說出「幸虧」這倆字?
雖有王府仗身遮掩在前,人群仍然不斷向前逼涌,這時候有一名鮮衣豪奴大聲道:「我是右台來中丞家人,奉中丞命如此向大王獻禮,誰敢攔我!」
人的名樹的影,那豪奴連喊幾遍,當周遭人都聽清楚之後,群情就像是火盆被澆上冰水一般,頓時回落下來。但這時候,人群中又有人冷笑道:「來某也配結幸名王!」
人群又響起一片鬨笑聲,那來氏家奴瞪眼怒吼道:「哪個在說話?有膽量,行出來!」
他怒目環視,周遭人群自向後退,如此片刻之後,他才有些志得意滿的獨身上前,往少王行駕處走去。
李潼將這一幕看在眼裡,心中也是不免感慨,看來這兩年多的時間裡,來俊臣這傢伙已經是成了氣候,人還未至,單憑一個家奴就能如此震懾群情。同時他也暗暗警惕,自知來俊臣這傢伙肯定對他乏甚善意,心裡已經開始思忖該要怎麼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