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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光順婢女珠娘上前,好不容易總算將自家大王拉入了房間中,但見大王臉色青白、瑟瑟發抖,不顧旁人在場便擁著李光順啜泣起來。
李守禮無人搭理,哆哆嗦嗦、半滾半爬進了房間中,邀功一般探手摸了摸李潼按在暖爐上的溫熱手背:「你試試,真是冰涼!」
李潼翻手拍開那冰一樣的爪子,這會兒也不客氣,指著李光順說道:「你們兩個既然都無主見,那就全聽我的。大兄明日照常內文學館去學經……」
「是的,是的,照常!我與巽奴,照常內教坊,還是照常不可讓娘娘知!薛師也說,明日要去內教坊,我二人不去不行!對了,巽奴,薛師是何官身?他是近侍寵臣,想比丘賊更貴?咱們該與貴人出入往來,丘賊即便陷害,肯定也怕惹厭貴人!我說的對不對?還有什麼要修正?」
李守禮拍打著麻痹的手掌,一邊說著一邊望向李潼。
「回房,睡覺!」
李潼臉一黑,手一擺,起身便走。
第0063章 明月暫未有
良策之類的,李潼是真沒有,無非走一步看一步。
諸葛亮牛不牛,《隆中對》千年之後仍有人為之磨牙臧否。
搞什麼計劃,根本還是為了能夠執行。他的主觀能動性就只有這麼多,別人好歹還可以說帶著鐐銬跳舞,他這戴著鐐銬蠕動,執行力不夠,就算他心裡已經算計好怎麼搞死丘神勣、搞倒他奶奶乃至於搞掉叔叔們,那也白搭。
事實證明,有逼數是很重要的。比如他就想不到,薛懷義這個狗東西,對面笑嘻嘻,轉頭就去吹枕頭風,也幸虧時機選得不對,否則轉頭被他奶奶敲打一記,剛剛聚起的一點人氣假象轉瞬間煙消雲散。
危機雖然已經呈現,但只要人還未死,生活總得繼續繼續苟且下去。
清晨時分,太妃房氏問起昨日薛懷義來訪詳情。
房氏不失謹慎,三子招待薛懷義時,不便列席旁聽,薛懷義離開時又轉瞬夜深,不好張燈詳談,儘管心情急躁得很,但還是一直按捺到清晨再問。其所關心的話題,自然是慈烏台建造情況。
聽到娘娘問起,李光順、李守禮神色都有幾分不自然。畢竟薛懷義對此事那渾不在意的態度,就連李守禮都看得出來。此事本已遙遙無期,眼下更要命是又出現丘神勣這樣一個大危機。
李潼插科打諢,敷衍過去這個問題,轉向兩個兄長打了一個眼色,之後三人便一同離開了仁智院。
途中李潼又交代李光順,神態、情緒不要太露痕跡,只要如常在內文學館學習即可。雖然沒有了鍾紹京的勾引,內文學館對李潼意義已經不大,但這裡仍然是外廷有心者了解他們兄弟狀態的一個窗口。
丘神勣雖然權焰不小,但也遠還沒有達到一手遮天,否則他自己乾脆做皇帝得了,何必再給武則天當小馬仔。
外廷對他們一家總體態度雖然是冷漠,但心存善意者不是沒有。東邊不亮西邊亮,李潼也壓根不會把所有希望都壓在薛懷義這個野漢子身上。
他甚至想過,有沒有可能攛掇武家那幾個兄弟跟丘神勣產生什麼衝突糾紛?政治場上人人都是婊子,誰又能對誰全心全意?
丘神勣手中有兵權,武家人未必沒有奪權的念頭,乾兒子哪有親侄子可靠,手握兵權才能心裡不慌。
不過這也只是想想而已,且不說他沒啥機會見到武家人,就算是見到了,武家人再蠢那也是一腦門子算計,不至於聽他胡咧咧幾句便對丘神勣磨刀霍霍。
想這些也只是調動一下自己的思緒,不至於壓力太大而一籌莫展。權力場上,大有大的張揚,小有小的靈巧,他現在是被武則天摁在禁中難得動彈,真要能得自由、全無顧忌,說不定鹿死誰手。
別的不說,他要是能內外暢行無阻,都不用出賣他四叔李旦,拍拍屁股跑去突厥,十萬番兵回攻中原,武則天個老妖婦都敢罵上幾句,還怕你丘神勣?你要敢領兵出來,老子都不用玩陰的,喊句為李氏者袒,戰場上就弄死你。
當然他要真敢這麼幹,按照他奶奶那尿性,大概率是打不起來,聯繫突厥以後咱倆單練,現在你就開個價,把那小王八蛋送回來我弄死他!
現在的突厥說實話也就那麼回事,就武則天這種對外戰五渣,國內還權斗不已、亂成一團,不過做做趁火打劫的小買賣,跟他們祖宗比起來可是眼皮子太淺。
當然這也只是一時噱念,區區一個丘神勣,不值得他丟了大是大非,哪怕身首異處,也要碧血丹心,俊美無儔,皎皎玉質,安忍腥膻污之!
連日往來內教坊也算熟悉,部頭米白珠現在成了二王的專職聯絡員,一大早便站在坊門內等候,見二王聯袂行來,便連忙趨行上前,一臉諂笑道:「大王今日是翻曲,還是觀戲?」
「先翻昨日未定幾首曲辭,順便著人送些餐飲過來。」
李潼擺擺手吩咐道,他現在文抄事業搞得如火如荼,大大小小曲辭翻了十幾首,與部頭康多寶等人隊伍也算初步磨合成熟,養成一些默契。
昨天鄭金尋來,走得太匆忙,幾首曲辭都還沒有磨合完。今早應付娘娘房氏追問,也沒有心情吃飯,沒有薛懷義的龜符提供方便,走到這裡仍是一個多時辰,已經有些餓了。
說話間,兩人便往內教坊廳堂行去。往來頻繁,也不好一直占著內教坊直堂耽誤辦公,在宦官楊緒的協調下,給二王在直堂附近安排了一處廳堂就近辦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