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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靈舒下意識張口作答,片刻後臉頰已是嬌紅得無以復加,她美眸睜大、隱帶羞惱的望著李潼,片刻後卻將貝齒一咬,兩手拍在席側,雙腿則屈彈而起,身軀如彩蝶般躍起半丈有餘,李潼只覺得視線一花,少女卻已經穿過房廳,閃身沒入屏後,之後更傳出內室房門被重重關上的聲音。
李潼心愿得償,再次見識到少女矯捷的身手,只是心裡卻有幾分哭笑不得,片刻後又聽到少女隱帶哭腔的聲音由房間內傳出來:「你不想說什麼話,偏又撩人心慌!見人出醜,有多高興?我也沒想太多,只是、只是你家鄭阿姨整日叨念……」
「阿姨說了什麼?」
李潼繞過圍屏,站在緊閉的內室房門前,叩門笑問道。
「她說、她說……你是她的主人,比我總要親近,反來問我?我能逃出阿舅家裡,當然也能逃出你家,無親無故住在這裡,旁人不說閒話,自己都覺得難堪……你再這樣逼我,我又要走了,去西州尋我家人,再也不回神都!」
少女語調頗顯嗔怨,可見的確是難堪得有些下不來台。
「說什麼一去不返,總有一二人事閒來牽掛。我門第雖然不是高貴至極,但也不是什麼人都能登居。日常所見凡是尋常,過眼即忘也不必勞心惦記。但若人事真入肺腑心腸,反而不好輕易啟齒,左右反思,恐是見色起意,恐是乘人之危。」
李潼立在門外,嘴裡說著,臉上也洋溢起了笑容:「雖然實情如此,但事在心底,還存幾分餘地。話一出口,則不免唐突佳人。娘子非是繁花俗物,可作隨意舉手摘折……」
嘩啦一聲,房門又被拉開,唐家小娘子側立門後,長長的睫毛下水霧暗結,兩眼仍存幽怨:「你又不啟齒,旁人話卻多,堂堂一個大王,什麼話不可說?我能聽得見,自己心裡才能思量,如果覺得被冒犯,是去是留、才好早作打算!這種事情,還要留什麼餘地?」
聽到少女言之坦誠,李潼反倒心生幾分慚愧,他抬手伸向少女臉龐,少女則主動上前將臉貼上,本是極溫馨有愛畫面,只是接下來唐家小娘子說出來的話,卻又讓他大感毛骨悚然。
「其實旁人說什麼,我真不願聽,也不要放在心上思量。可是大王見我太多醜態,如果不能相守下去,我不殺了你,怎麼能安心清白的做人家新婦,害夫郎蒙羞……可是、可是這些醜態又不該怪你,我也、我也……唔……」
話還未講完,粉唇已被銜住,少女曲起的兩肘下意識掙扎前推,李潼只覺得身軀後仰,噔噔向後退出數步,後背重重撞在屏扇上,屏風頓時被撞倒,嘩啦啦倒在了地上。
「大王、大王小心!」
聽到房間中雜響,房外廊下侍立的宦者忙不迭推開房門衝進來,而後便見大王躺在廳中,後背已將鏤空的屏架壓成碎片,姿態很是狼狽,忙不迭衝上前將大王攙扶起來。
「無事,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李潼這會兒也是滿心的羞恥,抬眼看看兩手掩住嘴巴、一臉驚容的少女唐靈舒,心裡感慨單練羯鼓還是不行,下盤也要練起來啊。
之後又有幾名奴婢沖入房間中,只是彎腰打掃屏風碎片,轉瞬間將房間收拾好,而後又退出去,從始至終一言不發,然而等到房門被關上後,尷尬的氛圍則有增無減。
此時少女早已經退入內室並關上了房門,只是光線照射將她趴在門縫向外窺望的身姿完全勾勒在了門紗上。
李潼這會兒仍是尷尬未消,望著門紗映出來的少女身姿,一時間也不知該要說什麼,過了好一會兒才自嘲一笑:「娘子也實在沒有必要過分見怪惡親,非此困擾,哪能巧逢良人。行出來吧,我不怪你!」
「你、你本也不該怪我……人在動情說話,突然咬人唇舌……」
唐靈舒這會兒靈動不再,緩緩的拉開房間門,腳步一蹭一蹭,半晌還有一半身軀落在門框內。
「是我錯,答應我,這件事以後誰都不要提。」
李潼連忙舉手,示意她別再說下去,然而少女卻笑了起來:「大王這個樣子,比以往讓人親近……我只在心裡想,不會向人說。」
李潼聽到這話,更覺方才一幕不堪回首,起身說道:「仔細打理一下,傍晚隨我去拜見太妃。近日還要出行一次,伴我去獨孤大將軍府上悼望致禮。」
第0183章 門庭煊赫,車水馬龍
傍晚時分,一名身穿青色圓領袍的中年人騎著一匹瘦馬,身後則跟著兩架驢車,由兩名僕從駕駛著,風塵僕僕的駛入尊賢坊中。
中年人名為楊居仁,官居河渠署令,品秩雖不算高,但手中也頗有幾分事權,其後方兩架驢車便是明證。驢車上鋪著厚厚的蒲草,草氈下則透出一股濃郁的河鮮味道,行走間還不斷的有水珠滴落,可見這兩車驢車裝滿了河魚、蝦蟹之類。
如今的神都城中,河鮮可是非常珍貴的食料。因為去年洛水出寶圖,神皇詔禁洛水沿岸漁捕諸事,可是生民口欲又哪裡是能說禁就禁,因此如今市間一尾尺余長的河魚都已經叫價數百錢之高。進入八月後,秋蟹膏肥,則更是有價無市。
因此楊居仁一路入城來,不斷有人當街攔路,想要求買一些河鮮,其中不乏一些大戶人家的採購門仆,但都被其擺手拒絕。
尊賢坊所居多弘農楊氏族人,楊居仁入坊之後便轉入曲里小巷行走,但還是難免遇到一些族人當街喊話,行第呼之,視線則不斷的打量著那兩架驢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