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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理完案頭雜事之後,李潼便吩咐召集諸備身於校場,考核一下他們近來操練成果。
當李潼來到校場時,諸備身已經齊聚。而他在衙堂中所作的表態也已經在衙內傳揚開來,諸備身望向大將軍的眼神,不免更加的欽佩與自豪。
接下來一通的演武鬥技,李潼從頭看到尾。雖然他自己本身技藝是馬馬虎虎,但在見識過北衙千騎的操練情景後,眼界自然被拔高,有點看不上千牛衛的水平。
但也不得不承認,跟他最初接掌千牛衛時相比,諸備身水平還是有了一個整體的提高,起碼不會再發生騎射頻頻脫靶乃至於落馬的情況。看得出,這段時間裡諸備身們也在認真進行操練。
李潼於校場上對諸備身們稍作勉勵,然後便召來胄曹參軍狄光遠提出檢查械庫。
狄光遠入事衛府之前,便得其父狄仁傑提醒要提防代王,結果入衙後三天兩頭的都見不到大將軍。
這麼長時間下來,也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那就是代王之所以點選他入事衛府,似乎真的只是單純欣賞他此前上書的義行,對他這個人本身並沒有太大興趣。起碼應該不是像他父親所說有什麼深謀,否則又怎麼會對他一直不聞不問。
雖然彼此接觸不多,但狄光遠在衙中聽多代王事跡,對代王也有一定的改觀。
他也出身官宦人家,對於千牛衛往日風氣如何是有耳聞的,入衙之後卻見這群紈絝們在代王的管理下端正態度、勤於操練,衛府風氣全無散漫,大悖於往日印象。
日常相處中,諸備身對代王也多有推崇稱讚,狄光遠聽得多了,倒不覺得這些推崇言辭全是阿諛奉承,代王事跡的確是可圈可點。別的不說,單單此日堂上表態回拒刑司,這樣的擔當與志氣便不是尋常人能夠擁有。
李潼倒是不知狄光遠心中所想,在械庫中遊走一番,挑選出一大批的軍械,有的的確是陳舊磨損嚴重、不堪再用,有的則不過稍具磨痕,但本身不壞,還能使用很長時間。
「將這些磨損器物抄錄在籍,先報尚書夏官遞補,再著尚方監來收走。」
忙活一陣後,李潼指著那批挑選出來的器用對狄光遠說道。
狄光遠聞言後,有些遲疑道:「這些器械,大多還能繼續使用。千牛衛本就不當戰用,只充儀仗,如今朝廷也支用窘迫,是不是要……」
「小小參軍,要為政事堂操勞國計?」
李潼聽到這話便是一樂,先是隨口敲打一句,然後才又說道:「千牛衛雖只儀仗之用,但也是南衙臉面,我坐衙用事,著眼便在光鮮。至於替用與否,那是別司職責。少年立志,所論唯恐不夠深遠,但既然已經入事,就要專注本職。國用盈虧,爾等輕計,又將諸在堂相公置於何地?」
狄光遠聽完後,頓時一臉的羞慚,抱拳說道:「卑職受教,絕不敢再於事中輕率作論!」
第0428章 景從殿下,為王先驅
李潼不過隨口一說,但見狄光遠態度這麼認真,不免多看了其人兩眼。
趁著書吏檢點記錄之際,他坐在械庫前的小廳里,示意狄光遠入前來,笑語問道:「狄郎入衙已經不是短時,職中可有什麼為難的事務?」
狄光遠聞言後便恭聲道:「大將軍在堂典事,衙事井井有條,卑職等但守職中,並無疑難困頓。」
「這就好,狄郎你是我親入南省點選的才士,即便不論家門蔭澤,少壯勇跡也可稱可夸。百司職事雖有不同,所守者唯忠勤而已,盼你能風骨長守,讓衙中同僚也能以共事為榮。」
如果代王一開始就這麼親切勉勵,狄光遠還要擔心代王會不會別有深圖。
但如今卻覺得此前所計純粹是他們父子想多了,再聽到代王誇讚他的前事,自豪之餘,也大受激勵,拱手道:「卑職前事,雖然不乏膽壯,但若心跡深論,也並非全在公義。家父蒙冤入刑,若不逞強營救,家門恐將不保。」
講到這裡,他又抬眼望向李潼,語調也變得有些激動:「但大將軍則不然!酷吏虐世,危害年久,在朝才士或驚恐喑聲、側避事外,或制惡無能、反受所害,大將軍卻勇而敢當,入世制惡,使世道重歸清明。」
李潼聽到這話倒是一樂,不乏謙虛的擺手道:「不過是恰逢其人、意氣伸張罷了,朝廷或用或黜,自有制度,也不是事外之人能作輕論。」
「但今次刑司大案鋪張,驚擾百司,恐嚇世人。大將軍能鳴不平之聲,庇我等眾衙官不受羅織牽連,卑職等沐此恩惠,對大將軍也是由衷感激!」
狄光遠神態更顯激動,入前一步低聲道:「在朝宗爵,勇者、智者無過於大將軍!方今世道正逢妖事刁難,大將軍身位如此,若能勇擔道義,營救窮苦,則在朝在野心慕公義者,自能景從麾下!
世道中不乏妒士,袖手於事卻口舌勤勞,不乏邪言諷議,輕謗大將軍名譽,用心叵測,難稱坦蕩,不知者難免受此誤導,知者竊議,深為大將軍惋惜。」
聽完狄光遠這話,李潼不免便皺起了眉頭,望向其人眼神也變得嚴肅起來,默然片刻後才沉聲道:「沐於皇恩,守於職事,這便是我恪守的道義。
若有人言論已經失於公允,存心更不可稱端正,人若因此誤解,可見淺薄輕率,我又何必再去迎就此類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下士?夏蟲不可語冰者,言則拘於見識,實則短於資質,即便苟全於溫室,凜冬苦寒,能作鵬雕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