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充作臥室的側廂耳室面積要小一些,但也有大概三十多個平方的空間,入室地面便鋪設著光潔清涼的草蓆,可以直接免履而入。這只是側居別室,正寢還位於中廳後方,仍在打掃布置。
垂幔屏風將房間分割成大小三個區域,正對房門擺設著兩張繩床,床腿低矮不足一尺,很明顯不是供人垂足而坐,只是為了免於地面潮氣。繩床前各設一張憑几,可以供人久坐趴伏。角落裡幾個胡床坐具隨意擺設,又有幾個籠箱收放雜物。
在內區域則更加私人化,一張長長的坐榻上重疊鋪放著幾張龍鬚席,對面則是一排高低不等的櫥櫃,櫥櫃中則主要擺放著一些衣物之類,圓領衫子、翻領胡服、缺胯羅衫、錦繡半臂等等,樣式各不相同,顏色也都有緋有紫,五彩繽紛。
唐時雖然已經形成了比較嚴謹的服裝顏色規定,什麼樣的社會等級穿何種服色,但也有下不亂上、上可通下的俗規。李潼好歹也是能夠稱孤道寡的郡王,所以這方面限制不大,他只要樂意,基本上可以把自己往萬花筒方面捯飭。
最裡面才是真正的臥室,沉香木製的橫榻,上方自有羅帳垂下將之包圍起來,有指腹大小的珍珠輕墜帳角,床上鋪設著厚厚的茵褥,材質柔韌鬆軟,透氣性非常好,躺在上面甚至能感覺到身下有清風流動。
李潼並不很清楚這個時代普通人的起居與器用究竟是怎樣,但是對於眼下這個居室環境還是非常滿意。當然,他也明白,也真的是因為自己知足常樂,這樣的起居環境較之真正權豪還是相去甚遠。
且不說奶媽鄭金一直在絮叨這起居布置太過素陋,甚至不如兩京尋常富家。單就李潼自己所知,眼下這種水平的起居用度,其實還有非常大的進步空間。他所類比的標準,便是後世西安何家村的窖藏發現。
何家村秘寶,在後世名氣不小。除了大量的金銀財貨之外,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唐代各種珍貴器物,單單被評價為國寶級的便有數件之多。
後世有學者推測這一批秘寶主人可能是李潼家的大寶貝兒李守禮,但又有學者論證是別人。且不說這些秘寶主人究竟是誰,很顯然李潼目下的起居用度較之那個標準都相差甚遠,與豪奢無關,也僅僅只是舒適而已。
的確是很舒適,李潼昨晚本來就沒有睡好,本來只是想試一試這床榻的舒適性,結果躺下之後不久便睡了過去。
不過他也沒有睡太久,很快房外便傳來一個大嗓門的叫嚷聲:「巽奴,巽奴,你在房中?我囑你來尋我,你怎麼不來?」
說話間,一道身影便風一般衝進了房間裡。
第0014章 一窩小雞崽兒
李潼淺睡中被驚醒,頭腦昏昏沉沉,睜眼便見一張滿是汗漬的大臉盤子湊在自己頭頂,下意識抬腿飛踹。
「好小子,竟敢暗算阿兄!這次不算,你來,咱們就比一比角牴!你要是贏了,往後我就是你阿弟!」
李守禮猝不及防,被這一腳踹得滾下床去,只是這一通打滾,頓時便在新鋪的地席上留下一串的污漬。
這小子一身的風塵汗水,全都磨蹭到了席面上去。他並不覺得尷尬,跳腳躍起來,靴底下更是泥沙飛揚。
李潼這會兒才算清醒過來,看到這一幕只覺得腦殼疼,他雖然沒有什麼潔癖,但見到布置嶄新的房間被這泥猴子糟蹋成這個樣子,對這小子身世可憐蕩然無存,只覺得他要是武則天,肯定也要天天抽打!
李守禮並不知李潼心底想法,他挑釁幾句見李潼沒了反應,只是直勾勾瞪著他,也覺得沒了意思,盤膝坐在了地上,靴底爛泥直接抹在了褲腿上也不在乎,看樣子大概率是淌著泥汪跑過來的。
「哈哈,阿兄知你大病新愈,不會欺你,等你養好了身體才來較量!」
李守禮很顯然還沒進入被幽禁的狀態,可見這神經也算粗大,須知他們一家自李賢死後便被押回,到如今已經過去了三年多,仍然一副無憂無慮的樣子。
他嬉笑著湊上前來,拉著李潼笑道:「剛才我去娘娘舍中尋你卻被斥出,娘娘還囑我不要來尋你打聽。阿兄怎樣性子,巽奴你又不是不知,不知這內情原委,讓我怎麼睡得著覺?你放膽講來,要是惹怒娘娘,阿兄代你受笞!」
聽到這話,李潼不免猜測這小子日後被揍成人體晴雨表,除了酷吏逼害之外,大概房氏的家法懲戒也占了很大比重。
他還做不到跟這血緣上的兄弟熟不拘禮的程度,但是看到對方將他臥室踩踏的污髒不堪,心裡也是按捺不住,張嘴道:「李紀子,你以後再敢衝進我臥室塗污,我是絕不會跟你多說一句話!」
李潼小字巽奴,紀子則是李守禮的小名,還有他們的長兄李光順則小字阿呆。這是李潼在初見家人時想起來的事情,本來還不知道這幾個小名之間有什麼關係,可是在淺睡片刻後思維有所清晰,突然意識到這三個小名都跟鬥雞有關!
李光順小名取義呆若木雞,而訓出這隻呆雞的人叫做紀渻子。至於李潼的小名巽奴,巽羽為雞。簡單而言,在他們老子李賢眼中,他們兄弟三個,兩個小雞仔兒,一個訓雞人。
唐人好勝愛斗,鬥雞是一種上下風靡的娛樂活動。故太子李賢便是一個重度發燒友,愛到什麼程度?這麼說吧,因為李賢愛鬥雞,可能間接影響唐詩黃金時代晚開啟幾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