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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宗後期到武周一朝,邊地秩序開始逐步崩潰,特別是突厥的死灰復燃,其中一部分原因就是投降的突厥部族不堪繁重的兵役。就連大唐根本之地的關中都如此疲睏,那些作為消耗品的胡人城傍武裝自然更加苦不堪言。
李潼眼下倒還無需面對這一問題,他現在所需要的就是對內、對外都樹立起自己的強權形象。
作為一道行軍大總管,他本身是沒有資格作主獎犒將士,所以選擇了直接的殺敵、發錢這種激勵方式。
老實說,這種方式雖然直接簡捷,但卻並不利於對軍隊的建設,因為軍隊是屬於國家、維持政權統治的武裝力量。無論是授田、還是轉勛,這都是為了將軍隊更加緊密的捆綁在統治之中。
至於直接發錢,則收不到這樣的效果。土地發到手裡,還要安心耕種。可是錢發到手裡,去哪裡都能花,長安花不了那就去洛陽。
李潼不是不想用別的方式,可問題是他沒有啊。轉勛體系早在他太爺爺李世民那會兒就被玩壞了,眼下出兵外攻在即,更是不好直接在關內打土豪,也只能暫時從宜。
當此番行軍賞格公布出來之後,諸營將士全都興奮有加,雖不至於說思戰如渴,但也對此次行軍充滿了期待。砍一個人頭,那就是五十畝田的歲收,實在是讓人心動。
閉眼想像起來,腦海里浮現起的已經不再是山呼海嘯而來的胡寇,而是大片大片黃燦燦的禾穀。
如果換了別個宣布如此高額的賞格,將士們或許還要懷疑幾分,但既然是雍王殿下說的,那就沒什麼好懷疑的。
且不說雍王殿下剛剛獎犒他們一番,單單為了復興長安百業,便分授補貼出五百萬緡巨資。敢入境來犯的賊胡又有多少?就算是一個大虛數五十萬人,全砍了也不過五百萬緡,對雍王殿下而言,都是小錢!
「殺賊!殺賊!」
鼓號聲響起,各營將主登台接受旗令,旗令入營後,營中甲士們便振臂高呼起來,一時間聲震長安!
幕府諸員佐與京中爵者勛貴等出城為大軍送行,得聞營中那震耳欲聾的喊叫聲,一時間也都震驚不已。軍自有勢,如此聲勢壯大,豈能不謂之強軍?
三萬大軍先期開拔五千精騎,之後便是中軍一萬,再往後則是數量更加龐大的民夫與馱馬、車船等輜重隊伍。另有一萬人馬後繼隨行,與中軍前後夾拱輜營。五千人馬則作為後軍,將會在大軍開拔數日之後才上路,用以維持後路的安全與暢通。
大軍前行兩日,首先抵達咸陽,接著中軍便於此留頓一日,李潼親望昭陵祭拜太宗皇帝。
昭陵此地,李潼並非第一次到來,早年前往乾陵守陵便途徑祭拜過一程。
昭陵因山為陵,格局雄大,除了太宗李世民與長孫皇后的陵寢之外,另有大大小小百數座陪葬的名臣名將陵墓。後世許多耳熟能詳的凌煙閣功臣,多數都在這裡有一個位置,生前輔佐太宗建國興治、威臨六夷,死後仍然君臣一體,接受後世的仰慕祭拜。
但真正讓李潼感到激情澎湃的,還不是昭陵這雄大格局,老實說、乾陵的規模較之昭陵還要更大幾分。
昭陵最引人矚目的,還是陵前兩排十四國蕃王石像。倒不是這十四個蕃王值得景仰,而是這十四個蕃王石像佇立在此,最能體現出唐太宗作為大唐君王、王中之皇的天可汗絕世風采!
後世不乏閒舌對唐太宗私德多有詬病,但無論怎麼說,作為一個皇帝,唐太宗文治武功都為歷代君王翹楚。貞觀初年被逼簽下渭水之盟,區區數年便飲馬漠北,生擒頡利可汗,將大唐從隋末亂戰的泥沼中拔出來,稱霸宇內!
如果說此前,李潼對他太爺爺還算是比較單純的仰慕,可是今次率領大軍入昭陵參拜,心情要更加激動得多。
入堂祭拜之後,行出殿堂,站在原地俯瞰那東西兩排各國蕃君石像,特別是當中的突厥頡利可汗與吐蕃松贊干布,李潼心情更加複雜,並暗下決心以後自己老死後,陵前一定也多弄幾個這玩意兒,比那石牛石馬帶勁兒多了。
拜過昭陵之後,大軍於此留守兩千人守陵同時環拱長安。待入乾陵參拜完畢後,同樣留守兩千,另有楊顯宗率三千人直往涇陽駐守。
前軍總管契苾明在過了奉天之後,則率五千騎加快行軍,沿涇水直往原州而去。
第六卷 隴上血
第0566章 刀光閃爍,狼騎出沒
原州地處高原,依傍隴山余脈,涇水、清水等數水源出於此,境中蕭關為關中四險之一,此境也是關中腹心所在。
位於原州附近的清水谷地,有唐人駐軍於此所設屯田子城。
城外坡地上,殺聲震野,有幾百名突厥騎兵在河口縱馬疾馳,不斷驅趕著或編發、或髡頂的雜胡壯丁們向著坡上的城堡衝殺。
這些雜胡們衣袍凌亂,手中所持不過棍棒、套索之類的簡單器械,全然不如後方的突厥騎兵們弓刀俱備、甲衣整齊,更不要說城內的唐人守軍了。
「放近了射、放近了……蠢物,你是要勒斷手指嗎!」
城頭上,唐軍守將為了節省體力,並未著甲,在城頭往來奔走,並觀察著城外賊情調整戰術。
這一座子城規模並不大,主要是用來收放糧草的倉城,除了高據坡頂,一側臨水之外,遠遠談不上險要。城中守卒也不過八十多人,此時有三十多人在城頭控弦禦敵,其他的士卒則安坐於內牆下養精蓄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