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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上說著不多提,離間起武家子來,李潼也是熱心得很:「留守方牧關中,自有周、召之重,若只應一王之教,制、敕置於何地?」
武攸宜聽到這話,有些不自然的將臉轉到一旁,不作回應。
李潼這個黑心小棉襖也不是蓋的,聞弦歌而知雅意,他奶奶在神都城裡有什麼樣的反應,他這裡就能將其心意猜度大概。
特別是明知今年朝堂上變故頻生,原本的歷史上,不久之後,武則天就在宰相李昭德的建議下,將武家諸子執政事權一概罷免,特別是魏王武承嗣,從此之後一直到死,再也沒能回到政事堂。
天授改元以來,在武則天的默許下,武承嗣可謂是人擋殺人、神擋殺神,折在奪嗣之爭的宰相便達數人之多,包括李潼原本的上司沈君諒。
李昭德異軍突起,武承嗣當然也不會放過他,當他在武則天面前中傷李昭德的時候,女皇的回應也很有深意:「吾用昭德,始得安眠」,換言之,你們這些傢伙已經折騰得我寢食不安!
這當中的邏輯也很明顯,如意元年九月,女皇以齒落更生,改元長壽,意思就是老娘精力旺盛得很,青春永在,誰再敢妄議嗣統、鬥爭不斷,當心這口新牙咬死你!
如今的武家諸子,勢力已經龐大到讓武則天深感忌憚,李潼如果還不清楚該怎麼做,那還混個屁。
「方才厲言,過耳入心,人情已傷,那也沒什麼好說的。既然留守還意繼續操弄戲事,彼此又不能取信,索性清清楚楚,各取所需。我知留守近來所取資貨甚豐,充盈私邸,雖然這是你在勢應得,但如果沒有我盡力配合,想也難得如此豐厚。我也不敢漫言多求,只要留守勻我三分,何時見貨,何時謀後。」
武攸宜聽到這話,頓時便有些不樂意,拋開其他顧慮不談,單憑他這貪鄙本性,便不可能將吞下去的財貨再吐出來,更何況少王獅子大開口的直索三成!
可是他這裡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反對,少王便已經繼續施施然說道:「情知強求,但我所以敢有此情,也不是信口戲言。結怨於上,心不能安,唯財貨有傍,才能安眠。
剛才厲言陳情,留守言我陷你,現在索財,則是薄分你的罪實,來日梁王若果真不肯恕我,憑此可以論罪,身且不安,這些浮財也不過短寄我處。但我若果真聖眷不失,梁王不能傷我,歸去神都之後,無患顯途不就。這些幣貨本就是我與留守共謀得來,舍財結義,留守還怕來年我無有所報?」
武攸宜聽到這裡,眸光頓時閃爍起來,是真覺得少王這番話有意思。
梁王武三思對少王怨念深刻,武攸宜自然心知,哪怕沒有聖皇陛下對少王那番厭言,彼此之間也難和氣相處。
少王這次若果真厄運難逃,性命都沒了,財貨又怎麼能保得住?梁王要派人來長安檢擴少王罪實,少不了自己這個西京留守配合行事,財貨短寄,旋復歸來,既能洗脫他在這當中的過錯,又能保住財貨不失,這也的確不失為一個好計策。
如果是另一種情況,少王寵眷不失,梁王都不能加害,那麼他現在就算不與少王均分,少王歸去聖皇御前求告,他也不敢不作分潤。
這兩種情況,武攸宜當然是傾向於前一種,如果說此日之前他還有什麼信心能夠拿捏住少王,現在則已經不敢再作此想。這個小子的確是妖異得很,滿口邪言鑽人心竅,讓人防不勝防,最好還是弄死了事。
不過心中雖然這麼想,嘴上自然不能這麼說,武攸宜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河東王如此陳言,我又怎麼能拒絕你?喜你這一份令才奇異,更何況本就並謀於事,我自不會獨貪惠好。不過財帛勾人邪念,招搖於市難免會落奸人眼中,憑你府員微力,怕是不能照看周全。」
他雖然有些意動,但終究還是有些不舍,為了更加周全,略作轉念後便繼續說道:「那些物貨堆在城中坊里邸舍,搬運並不容易。重財都肯推享,我也就不戀薄業,索性宅土一併贈送,你也可隨用隨取。」
李潼聞言後便也心情大好,說實話,如果不是彼此天然的立場衝突,他真覺得武攸宜蠢得有些可愛且貼心。
這傢伙久鎮西京,財貨收藏起來,短時間內李潼還真不能搜查出究竟藏在哪裡。
畢竟他手下那些敢戰士們也少有長安城當地居民,很難漫步全城的搜索調查。之所以提出這個條件,就是為的摸清楚這些財貨所在,老子不光要搶你,還要讓你自己指門。
心裡雖然已經樂開了花,但他還是故作難色道:「我與留守,似無此種托寄深情。」
「河東王適可而止罷,我已經忍你幾分,諸事替你參詳,你還要如何?」
武攸宜拍案而起,一副不容拒絕的姿態。
「那就依留守所計,今日恰好有暇,財帛早斷,彼此心安。」
李潼見狀便也站了起來,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點頭說道。
第0255章 肥羊難宰
武攸宜倒是很有幾分財不露白的樸素智慧,首先還是將少王引到位於興慶坊的別業中。
李潼是知武攸宜囤斂重貨,可當真正看到的時候,心裡還是驚了一驚。
這一座園業占地五十多畝,本來也是半園半居的格局,不過從前庭中堂向後都被改建成聯排的邸舍,一個個房門緊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