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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延基不過一個半大小子,聽到父親如此厲斥,只是嚇得瑟瑟發抖,眼淚汪汪。
武承嗣見兒子這副樣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翻身而起踹了兒子兩腳,武延基更痛得哇哇哭叫起來,武承嗣又頓足冷哼道:「收起這幅戚容,忍住淚,速速入宮覲見,只說你父鬱氣致疾,佛堂幽簡、不足頤養。陛下若不准我遷出,你就嚎哭不斷!速去!」
這是他一夜無眠想出的一個或能扭轉當下窘迫處境的伎倆,待到幾名府員引兒子往大內而去,他又讓人招引幾名朝士來此見他。
且不說武承嗣這裡的算計,今日早朝氣氛也是微妙。
群臣泰半已知圍繞代王婚禮的一系列波折,且不說各自感受如何,今日早朝將近尾聲之際,突然一名朝臣出班,奏告鳳閣侍郎李昭德久使於外,鳳閣制敕多有不便,請再補大臣擔任鳳閣官長。
此議一出,自然群臣側目,包括地官侍郎狄仁傑在內十幾名朝士出班,請補司賓卿豆盧欽望入事鳳閣。
朝堂上,武則天看著朝士們爭相進言,臉上神情雖然平靜,但案下的拳頭卻頻頻握起。這件事同樣事發突然,不在她預料之內,而群臣之所以敢作此謀,自然與昨日那場糾紛有著極深的關係。
這件事雖然沒有宣揚到朝堂上來,但又怎麼能瞞得住人。
代王與滎陽鄭氏這一樁婚事,是她親自定議主持,而且頻加殊賞。結果婚事進行過程中,薛懷義與武氏諸王卻出頭搗亂,這已經對她的威嚴有所觸傷。代王凌厲反擊,同樣也可以目作失控。
就連這些親徒之眾都大有失控的態勢,又如何能震懾得住滿朝心思雜異的臣子們?原本武則天還在思忖該要怎樣善後回補,朝臣們卻已經如此迅捷的串聯起來。
她強壓下心中怒火,神態則保持平靜,臉上甚至還露出一絲微笑,只是抬手示意道:「諸卿所議,誠是事疾,此事且錄政事堂,議定之後,即行制授!」
退朝之後,肅政大夫魏元忠在行往政事堂途中,突然痛呼一聲,然後便兩手抱腹,額頭上更是冷汗直沁。同行朝臣見狀,紛紛湊過來攙扶住魏元忠,並關心詢問。
魏元忠只是呼痛,余者卻並不多說,朝臣們見狀,便將魏元忠送入皇城肅政台官廨,並趕緊召來太醫進行診治。太醫倉促間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能叮囑魏元忠趕緊歸邸休養,不要操勞過度讓病情轉重。
魏元忠突發惡疾、歸邸休養的消息很快傳遍了皇城,特別一些在朝堂上請求讓司賓卿豆盧欽望入補鳳閣並政事堂的官員們,不免大嘆可惜。
如今在朝宰相本來就不多,如今魏元忠抱病退出,政事堂能作決議者更少,很可能會令豆盧欽望拜相的議題無疾而終。
朝堂上所發生的事情很快便有府員傳到王邸中,李潼本來還在內堂中閒坐,聽到消息後頓時一拍大腿,怒聲道:「一窩老狐狸!」
老狐狸說的是狄仁傑等這一群唐家老臣,他們不斷拱火,終於讓魏王與代王矛盾徹底爆發,趁著聖皇還感焦頭爛額之際,第一時間下手爭取相位。
當然老狐狸也是指的魏元忠,裝病退出政事堂會議,給聖皇爭取出一些做出應對的時間。
李潼之所以憤怒,就在於狄仁傑他們這一搶先下手,意指鳳閣,頓時就讓他們這邊在謀保留一個相位的計劃變得充滿不確定性。
說到底,他這一派系新成,底蘊實在不足,關鍵時刻拿不出足夠分量的人選。就連陸元方,眼下也有一點矮子裡面選高個的味道。甚至李潼摁住良心也不好說,陸元方在資望上面就能比得過關隴老混子的豆盧欽望。
陸元方當下官居鳳閣舍人,在朝事大調動的情況下入補鳳閣侍郎,是有一點水到渠成的意思。可如果豆盧欽望搶先一步擔任鳳閣官長,再從鳳閣本省提拔宰相的可能就微乎其微了。
什麼叫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姚璹一時間不能痛下決定、主動作退,他再想平穩退下來、甚至舉薦一個宰相人選,那難度就不是一般的高。
他這裡還在考慮,王方慶等府員也已經紛紛入府,神情也都不乏嚴肅。
姚璹的兒子姚方沛更是一臉急色,入門後便說道:「肅政台正準備引參家門故事,不知何日將發……」
所謂家門故事,說的是姚璹族人舊年曾經參與徐敬業謀反之事,畢竟姚家也是江南大族,族人眾多,自然也就難免什麼樣的人、什麼樣的事都有。舊年姚璹正是因為受此連累才被流放,漫山遍野搜索祥瑞,好不容易才又混回神都。
這種舊事,究竟追不追究,其實是看形勢需要。如果還是往年江南士人一盤散沙的狀態,姚璹即便被攻訐,大不了暫時退居二線,畢竟與人無害又懂得迎合聖皇。
可是現在,姚璹與代王往來密切,更因為其人的號召,大量江南人聚集在代王身邊。如果這樁舊事再被翻引出來,很有可能就要把姚璹往死里搞!
姚方沛也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說起這事的時候,已經帶上了哭腔。
而李潼這會兒也是皺緊眉頭,眼下所考慮的重點已經不是該怎麼保住相位,而是儘可能保證姚璹該怎麼平穩的退出。如果誰跟他挨得近就不得好死,那以後還怎麼玩?
略作沉吟後,李潼沉聲道:「魏相公如今病養在邸,事情還有得做。回告姚相公,政事堂近日諸議,不置一言。還有,安排人去拜訪楊侍郎、罷了,我親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