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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84章 具位庸臣
聽到永安王的回答,薛懷義神色一滯,片刻後狀似有些無奈道:「世道太多繁雜,就連我都常有自危之想。王是久在禁中,不涉人事,又或積悶氣盛,不能自忍。但你這麼想這麼做,也只是傷害自身。」
「武家子那都是外親榮寵,大權高位,人不能及。即便不論三思台臣尊榮,他也總是你遠親長輩。王是禮道少俊,託付事用也能給人妥善交代。可怎麼在這件事情上,不能忍氣相容,亂了尊卑?你若再這麼氣盛浪行,今日禮後,我是不會再同你往來!」
講到這裡,薛懷義臉色已經很是不善。他本來是覺得永安王久在禁中,人事牽扯簡單,加上本身富於才趣,大不同於往常接觸人眾,再有窺度神皇心意,才與永安王往來。
可是卻沒想到,這小子雖然身在禁中,惹麻煩的本領不小。此前丘神勣出面威脅,薛懷義半是不忿、半是看在永安王編曲讓自己大出風頭的面子上,忍耐了下來。
但此前武三思一臉陰鬱尋到他,講起永安王斥罵,言中已經隱有斥問之意,這更讓薛懷義大大不滿。他雖然出身市井、不識大體,但也明白沒有什麼無緣無故的好。武家人因為神皇關係對他多有禮敬,日常奉用阿諛也都順遂心意,但他也不會就此小覷了武家。
武三思當時氣得臉都紅了,可見真是怒極。薛懷義也真不願因為永安王而與武家交惡,如果不是聽說神皇都被驚動派出近婢斥問武三思,他甚至都不會返回來說這一番話,直接讓武三思自己處理。
如果沒有韋團兒前行那一番話,李潼這會兒為了確保獻樂事宜不出差錯,少不得要稍作低頭。
可是現在聽到薛懷義這麼說,他卻笑起來:「三思真是無恥,受辱於我不能面爭,反向薛師面前誣我。人有尊行,才享尊位。他是朝堂紫章,我是大內閒人,真要據強相爭,我能抵擋絲毫?馬齒虛長,尊位不配,自甘卑鄙之流,竟使薛師有兩難之憾而不能彼此兼顧?」
薛懷義聽到這話,臉色又是一寒,一則不滿於永安王這過於要強的口氣,二則也是對武三思生出幾絲輕視,堂堂三品尊貴廷臣,受一少年斥罵還有臉去訴苦抱怨於別人!
「武氏榮寵,自出天恩,守義雖渴於不及,但也不至於因此生怨。我所敬者,承嗣等寥寥幾人而已。三思之流,在家則祭案餘子,不能執刀分牲,在朝則具位庸臣,不能善用恩威,人前人後,有何可夸?我禮讓三寸,是敬其親戚虛長,他窮爭一尺,是欺我是非不分。門風門義,不在於他,能逼我退避三舍者,自有其人。」
李潼正色直言,軟話硬說,並又對薛懷義叉手道:「薛師可執此言,回告武氏家長。若其人仍有曲怨將要懲我,甘苦守義自受,不敢再求薛師施庇。」
薛懷義聽完後,便低下頭喃喃自語,片刻後又抬頭問道:「祭案餘子,具位庸臣,什麼意思?」
李潼聞言大汗,耐心跟薛懷義稍作解釋,大義就是說武三思這個人在家是個多餘,在朝充充位子,內外都是一個備胎,不值得他正眼去看。
他心裡看不起武家人是一方面,但也不至於就要瞪眼將武家滿門上下得罪個精光,有什麼不恥怨恨,都針對武三思一人而去。
他們李家在人倫方面一言難盡,由己度人,李潼也不覺得武家內部就能其樂融融。特別武承嗣與武三思這對堂兄弟,在家族如此尊榮的當下與那麼美好可望的前景,真要能夠保證親密無間,那才是見了鬼。
薛懷義將這番話細品一番,漸漸咂摸出幾分味道,眉眼也漸漸舒展開,望向李潼的眼神也有所轉變:「王是有主見的人,閒話我也不再多說。我導你入此,心裡便存一份牽掛。三思逐你兄弟,那也是辱我臉面。我是恐你氣盛,得罪權門。但要是恐懼權貴,連三思這樣的卑鄙之流都退避不爭,也實在是讓人看輕。」
「薛師錯贊,其實守義當時未嘗不懼,只是念及薛師引我兄弟入此,廊下人眼有望,若被一言斥出,我兄弟人事淺幼,尚可自忍。但人若因此謗及薛師,言薛師往來者怯懦如雞,則就實在辜負情義……」
「他豈敢目中無我,不過是見你三人……罷了,既然事情已經過去,不必多說,參禮照舊。舞樂夸美,才是大樂,不必為此小事擾亂興致。」
一番閒話,薛懷義心情已經大不相同,最起碼不再將武三思的抱怨視作武家人整體的意見,也就沒必要忌憚於此對永安王敬而遠之。後續如何相處不必多說,眼下還是配合獻樂、大出風頭最要緊。
經過這一番波折,時間也過得飛快。外廷參禮的官員們仍在則天門排隊進入,但與典禮相關的樂部人員則已經先一步在廊殿中匯集起來。
有了上官婉兒和韋團兒出面,再加上薛懷義也已經返回,李潼也就不再擔心會被武家人拎到偏僻角落殺人滅口,自然也就沒有再逗留於此的必要,於是兄弟三人便跟隨薛懷義一同前往樂部集結處。
李潼也沒有忘記向薛懷義點名表揚幾名宦者,稱讚他們應答得體,沒有辜負薛懷義囑令內侍的安排。
今日大酺所用宴樂不少,主要自然是薛懷義、李潼等擴編的新曲《萬象》。除此之外,另有太樂署並當朝權貴人家所呈獻曲目雜類十餘種。未必盡數上演,但人員必須備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