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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一群勛貴子弟正在分作兩隊於球場較技,突然家人來告留守武攸宜來訪。
李潼退場沐浴,換了一身清爽衣袍,這才來到堂中相見。
武攸宜一人閒坐堂中,穿著燕居的時服,鬚髮也沒有用心打理,看著喪得很,抬眼見少王行入,也不起身,就在席中悶聲道:「神都消息,河東王知不知?」
李潼聞言後便搖搖頭,知道也得說不知道啊,否則當面樂出聲,那就太不講究了。
「唉,世道邪情彌張,不想有一天我也落個三人成虎的下場!西京這些邪流群起圍攻,聖皇陛下已經降令召我回神都,不日制令便達,啟程也只在短時了。」
這話你也真有臉說!
李潼心中暗哂,但神情卻作劇變,甚至都不入席,只是瞪大眼疾聲道:「竟是這樣一個結果?難道我與留守並陳緣由,尚且不能有助於事?雖然中途有小躁鬧,但興祝之事總是得有首尾。留守受人言攻招毀,那我也……唉,本來還打算再留西京短程,群伎調教完畢再往神都呈戲。」
「河東王不必驚慌,奸流重點在我,至於你,唉,我是該要恭喜一聲,可惜眼下志氣頹喪,實在沒有心情能作令言。」
武攸宜又嘆息一聲,望著少王的眼神不乏羨慕:「聖皇敕中沒有追罪河東王,反而加任司禮少卿,並執兩京樂教諸事,如此恩眷,是要助成河東王你的才趣。」
這件事李潼自然一早就知道,神都城還沒有敕令發出,他姑姑太平公主就派人快馬加鞭的趕來西京報信。
對此李潼倒也挺高興,他服禮之前是官任麟台員外少監,西京一通折騰,得任司禮少卿,同樣也是四品的官位,但卻沒有了員外,聽起來也的確好聽得多。
司禮寺即就是太常寺,為九寺之首,本就負責禮樂諸事。像李潼舊年被幽禁在禁中時,一心想要求取的太樂令,即就隸屬於司禮寺。
但太樂令僅僅只是一個七品的職事,而且多有方伎之人擔任,嚴格來說不屬清職,與從四品的司禮少卿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對此李潼也只能感慨,許多人說我只是我奶奶的小舔狗,現在倒要問一問,當舔狗有什麼不好?難道舔你們,你們能隨手賞我一個四品官?
當然,喜悅之外,李潼也是有些失望,九寺官長是事務官員,品秩雖然高,但職權限制也大,對他還是一種限制。
特別眼見到武攸宜這個傢伙留守西京年餘光景,家裡就攢下了金山銀山,也的確是眼紅的不得了。寺官包括南省省官,雖然在都為貴,但是較之主政一方的刺史、縣令之類,還是差了很多意思。
不過李潼也明白,他想要謀求外任的刺史,機會實在渺茫。雖然眼下他們李家仍然有宗室擔任外州刺史,比如吳王李恪的兒子們,但李潼跟他們這些人還是有些不一樣的。就算外放,未必會是以他樂見的那種形式。
眼見武攸宜一副死了老子的神情,當然他老子是死了,但這傢伙肯定不會那麼長情的悲傷,李潼倒也不好意思做什麼誇張驚喜表情,入席坐下,也學武攸宜嘆息一聲:「我與留守,處境相類,官秩高低,不過聖皇陛下一念的取捨,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留守承眷,不可謂不深刻,仍然不免為人情所損,我倒深盼能隨留守同歸,西京此境實在大不可留。」
聽少王這麼說,武攸宜倒生出幾分患難與共的心情,臉上強擠出一絲笑容:「我與河東王也算共事,雖然遭逐,但見少王能憑此再進,也稱可喜。可見這件事還是恰入君王肺腑,並不是趣鬧敗壞。」
「留守能這麼想,那是最好。我與留守在此事中是一繩所系,患難與共,留守痛失家私、權位,我則險遭人害,如今卻要傷感話別。留守抱憾而去,我則痛失人勢,我是深盼留守休息之後能再勇行途中,不要淡忘了今日這一份相攜艱行的情義。」
武攸宜聽到這話,更是感念不已,嘆息道:「患難之際,最見真情。往年居此,人畏我官勢,美聲頻頻。如今能再贈暖心之言的,漫望西京,怕也只有河東王了。」
講到這裡,他眸光又轉為兇惡:「近日不乏人邪言間說,言西京風波、應在少王,你入城後便多事端。奸徒害我猶不止,還要離間人情,真是可恨!彼此同事的情義,王雖榮顯,我則落魄,但自知何事害我,對河東王則沒有什麼妒羨。若無奸流弄事,我與王並美此中了!」
聽到武攸宜這麼明辨是非,李潼不免大有安慰。
「奸徒以為將我謗出事外,他們惡跡就能掩蓋?真是笑話!陛下召我歸都,也是存意保全,不讓我再陷此人情泥沼,至於西京那些奸惡,自然有人入此仔細盤查!」
李潼聞言後便也連忙問道:「那麼留守可知繼任者誰?」
他是真的好奇他奶奶會派誰來接手西京這個爛攤子,他姑姑傳信只是告訴他被任命為司禮少卿的事情,上層的人事變動則還沒有門路查探到。可見如今他姑姑或有幹事之心,但本身還是政局中一個邊緣人物,最多做一做他奶奶的智囊心腹。
「是魏元忠,他將接任西京留守。」
武攸宜對此倒也並不隱瞞,聞言後便隨口回答道。
聽到武攸宜的回答,李潼既有些意外,不過想想也是正常。
魏元忠這個人年初雖然遭到貶謫,但仍然是他奶奶的心腹之一,其人幾不三也不四,還非武,政治上足夠清白,能力又足夠強,派來接替武攸宜也正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