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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讓一個守財奴如此傷心的,自然是得知家財被人洗掠一空。特別是在自己明明有能力阻止這一切,卻只能眼睜睜看著一切發生,這份苦楚自然加倍。
面對著傷心欲絕的武攸宜,李潼都忍不住心中暗生愧意:說到底,都是怪我,能力不大還非要搞事。大凡我再強大一些,直接就在西京城裡搞死你了,也不會費盡心機這樣玩弄你。
殺人不過頭點地,死得乾脆能少傷心,也能讓你明白下輩子帶眼識人、小心做事。
「那些賊徒、那……他們損人而不利己,拋舍我的家財,可見絕不是貪圖物力的賤民,必然是有著大圖!」
幾番用力,刀都拔不出來,武攸宜索性一腳踢開了木案,並在家人攙扶下站了起來,望著門外日漸明亮的天空,恨恨說道:「世道恁多奸邪,讓人如何安生?我宗王之尊,方牧陝重,尚且家宅不安,有人唯恐天下不亂啊!」
李潼一臉同感的點頭,果然人在遭遇大變故之後,往往都會思考形而上的哲學問題。
「天亮了,總算亮了……晝夜有定數,哪能長夜不明!」
武攸宜頓足嘆聲,然後便將神情一肅,大聲道:「將我披掛取來,讓那些藏在暗處的奸流知此天地不在社稷之外!」
看著這傢伙摩拳擦掌、準備大幹一場,李潼暗暗為他鼓勁,但也站起身來說道:「一夜心驚無眠,非無同情,只是我終究事外之人,便歸門邸為留守長祝待訊。」
武攸宜卻抬手拉住了他,並嘆聲道:「河東王一言實在是見知深刻,西京自有頑固私情,我與少王都是過客。我家財遭擄,你身險遭戮,還有什麼事外的分別?都是事內受人刁難的苦卒,推心置腹,才能震懾群奸!奸流多是冠帶,河東王急智明識更勝我幾分,我要靠你的眼力、心機才能圖謀後事。」
這種被人信任的感覺倒也不壞,李潼雖然有些受之有愧,但也好奇接下來西京那些人家會是什麼樣的反應,跟在武攸宜身邊能夠看得更真切一些,對於接下來的事態演變調控起來也能更加及時。
武攸宜重新披掛出門,一邊走還一邊對少王說道:「昨夜雖然多嘩亂,但敦化坊官庫無恙,總是不幸中之大幸。眼下此處還需重兵把守,河東王你幾處園宅便不可放置那麼多閒力了。」
李潼聞言後便點點頭,並說道:「這是應該的,但我擔心賊徒看似外逃,或許城中仍有布設。他們入叩隆慶坊得手,未必肯罷休。留守別處園業,人還未知,可一旦分兵駐守,力或未足拒賊,反而給賊徒指點方位。」
武攸宜聽到這話,臉色又是一變,他的確是打算抽走少王府上分配的兵力去守衛他的別處園業,但聽到少王這麼說之後,心裡又有些遲疑起來,不免開口問道:「那如河東王見,該要如何才能保證周全?」
「唯今之計,動不如靜。賊徒興謀此亂,短時未必還敢復為。西京安危,士庶有責,特別那些居在城中的國爵門戶,他們自享國俸,如今西京生亂,怎能側避清閒?召集共論事後諸計,也是眼下當務之急。」
始作俑者,其無後乎。李潼自知這些時人路子都是野得很,他已經做出了這樣一個表率,未必不會給別人以啟發。那些關隴勛貴門庭少說幾代經營,一個個的坐地虎,檯面上下能夠調用的力量也不容小覷。
隆慶坊園業的存財已經被散盡,而武攸宜別的園業存財則已經被他視作囊中之物,自然是不願見別人橫插一槓子,搶了他的錢還將局面搞得更混亂。
所以儘快將這些門戶人質掌握在手,也能避免更大變數的發生。而且只有當人都聚集在一個場景中,群情感染,才能釀生下一步的情勢變化,憑著人情眾勢將武攸宜逐出西京。
而且李潼也不是看不起武攸宜,這個傢伙如果不回神都找他姑姑告刁狀,憑其自身手段能力,也根本就搞不動竇家這個根深蒂固的關中豪門,李潼也就乏甚繼續渾水摸魚的機會。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大氣的人,惹了老子,一個都跑不了!更不要說現在還只是干忙活,還沒啥眼見的利益入袋,接下來就要在這些傢伙身上,一個個的找補回來!
第0274章 只待神都制命
昨夜一場驚變,聚集在通善坊參與戲鬧的民眾多有憂擾,雖然暫時被控制在了坊中,但整個後半夜,坊外不斷傳來人馬調集的雜響,使得不安的情緒持續發酵,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四邊坊門又聚起了大量的民眾,紛紛叫嚷要出坊,再也無心戲鬧。
坊中也不乏人對昨夜發生的騷亂早有預知,比如幾名竇家子,所以眼下表現還算淡定,甚至還有心情就人事小作評價:「武攸宜真蠢物,僅僅一樁小事,結果卻鬧得人心惶惶、諸事難繼。看群情如此驚慌,坊中戲事怕要不了了之,唉,只怕日後難再有這種縱情戲樂的機會……」
「怕是沒有這麼簡單。」
竇尚簡遙望坊門處士兵們仍是嚴謹民眾出坊,戒備甚至更森嚴一些,心中漸覺忐忑,略作沉吟後又問道:「昨夜事情安排得乾淨嗎?還有你們近日可從別家口中聽到什麼明顯謗怨言語、或是見到奇異舉動?」
竇家几子聞言後各作沉思,其中一個忍不住低聲道:「阿叔是認為還有人在暗中做事?」
「建安王留守以來,結怨頗深,就算暗中有人做事,也並不奇怪。只是巧與我家並弄,讓人驚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