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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朝堂上突然發議,武三思提前並不知曉,不免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特別在看到他們武家諸眾出班齊聲附議,明顯不是一時的湊趣,但這些混帳傢伙居然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沒有提前通知他,武三思心情如何可想而知。
儘管心中諸多不樂,但眾目睽睽之下,武三思也不敢表現得過於涼薄,只能出班附議。
聖皇陛下在略作沉吟後,便示意梁王武三思督辦此事,儘快拿出一個妥善的方案出來。
退朝後,武三思本來打算召問他武家徒眾,瞞著自己商議此事究竟存著什麼心腸,但其他武家諸王或是各歸本司,或是離宮前往魏國寺,竟無一人主動前來見他並作出解釋。
回到政事堂後,武三思越想越是憤懣。他這一次算是被將了一軍,深想原因,應該是武家諸眾見他拜相之後,卻沒有多少提攜宗親的實際舉動,所以聯合起來孤立他,給他一點顏色瞧瞧。
而聖皇陛下將此事委託給自己,大概也是對他近來大開府門招攬朝士的舉動有所不滿,所以也要藉此對他略作敲打。
「代王區區少類,尚且沽名釣譽、窮張人勢,陛下非但不責,反而授他典軍之重!我如今顯為宰輔,如果沒有一二徒眾受命聽用,相權如何伸張!」
武三思對此自然是大大不滿,如今時局中最顯赫莫過於他與代王,代王同樣閣門大開、並多有名族依附,搞出的聲勢較之他只強不弱。
特別今次典軍外出,更是明目張胆的延攬那些名族子弟。聖皇陛下不訓責代王,轉過頭卻就用魏王來敲打他,實在是有些厚此薄彼。
如果說對聖皇雖有薄怨卻不敢聲張,那麼對他武家親徒的做法,武三思想起來就是火冒三丈。
「一個個專營門私,目光短淺,全無大局計略!我家政事堂缺席日久,朝士人情多有疏離。如今大權復得,正該分席授新、回養人望。一群蠢物,顯爵厚祿已經在享,竟然還執迷於短時的勢位得失,唯貪是長,指望他們,又能成就什麼事業!」
武三思自不覺得他搶奪了武承嗣的風光,相反的,隨著武承嗣被架出朝堂,他們武家在時局中的影響力越來越衰弱,尤其代王這個討厭鬼蹬鼻子上臉,完全不將他們這些宗枝長輩放在眼中。
如果不是武三思心意存巧,能夠敏察到聖皇陛下的心態轉變,從而及時做出合適的應對、再獲得恩寵,得以進入政事堂,他們武家在時局中的話語權只會更加的弱。
結果這些親徒們非但不體諒他的用心良苦、中興家勢,私意里大概還要將他視作竊位爭光的家賊、怨望連連。
心中存著這樣的忿念,武三思也不打算對武承嗣客氣,既然佛堂簡寒、不勝王者起居,那麼索性就還歸舊邸。他倒要看一看,等到代王歸都後,魏王究竟能不能安寢坊中!
可是武三思剛剛將這方案擬成並著人送入禁中,不久之後,建昌王武攸寧便匆匆行入政事堂,望著武三思凝聲道:「魏王舊惡,本就是家門故恥。如今擇業另置,也是聖皇回顧、宗家體面復得。梁王於時本非獨行,若只草草於故事,怕是將要輿情譁然!」
武攸寧態度鮮明、語調也有些不客氣,如果換了武家其他人,按照武三思當下的心情,怕是要直接翻臉。
但對武攸寧,他還是心存幾分敬重與忌憚,雖然武攸寧親誼要遠了一層,但卻多得聖皇陛下信賴,更是他們武家惟一一個出將入相、允文允武的人物。
特別武攸寧是由禁中行來,也讓武三思有些驚疑不定,低聲道:「是聖皇陛下使你說我?宗家體面,我怎麼會不顧?可建昌王你也舊任政事堂,應知國用疾困不是短時,若於此際耗費人力物料營造私邸,也只是讓魏王虛增人怨。」
對於武三思的藉口,武攸寧並不回應,只是沉聲道:「禁中出錢五千緡、諸家各出五百,這也是陛下私意暗許。來某訴變,朝士本已薄議宗家倫情,若能憑此彰顯我家親密無間,也是一樁值得夸美的事情!」
武三思聽到這話,神情頗有幾分不自然,乾笑道:「王所論應時,是我困於一時的短見了。可是如今畿內人物鼎盛,坊間難覓大塊閒土,若讓魏王從速宜居,難免許多情勢滋擾。」
武三思的一點小心思,武攸寧自然清楚,沉吟片刻後便又繼續說道:「此事如果運作得宜,所關並非魏王一人安居與否,也能大利於梁王殿下人事謀設。」
「怎麼說?」
武三思聽到這話,頓時便流露出饒有興致的眼神。他新進拜相,對於宰相權柄應用仍有幾分陌生,雖然心裡頗有想法,但卻又有種無從下手的感覺。
尤其在見到代王權柄遠不及他,居然都能鋪張人勢,控制住漕運改革這一樁大利的國計,也讓武三思心裡無比嫉妒。
見武三思終於表現出願意商量探討的模樣,武攸寧才緩緩將他的構想講述出來。
他讓人取來一份畿內坊市草圖,在上面稍作指點並說道:「洛南道術坊,乃前唐濮王泰故業,坊業地臨新中橋,又有魏王池勾連洛水,北堤還有渠池直通洛北新潭……」
武攸寧的設想是,以給魏王武承嗣興造新邸為名,將洛南的道術、惠訓坊等坊地納入他們武家控制之內。再藉由此沿渠池上溯,將控制力延伸到洛北的新潭。
「代王並其黨徒所事漕運,外州成效如何,尚待觀摩。但新潭作為畿內的中樞所在,所涉巨利已經凸顯。若循朝議官聲奪權控事,難免困阻諸多。畢竟此事群眾矚目,所收惠利也大大疏解了朝中百司用疾,貿然作議,必然護者諸多。但若是從魏王立邸入手,有淺入深,人未有覺,已經深在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