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頁
竇尚簡幽居在家,等待出殯之日潛出城去,但也不得安閒,不得不繼續處理這些雜務。
「查清楚了,鼓譟這些商賈們鬧事的,是西市新立一家行社名為寶利行社。社首是個蜀中商戶,也曾在我家門下邀力,但聽說不久之前,其家財色進賄河東王,如今已經在王邸行走。敢於宣揚我家隱事,肯定是河東王授意指使!」
一名身穿喪服的竇家子恨恨說道:「這個河東王,真是卑鄙!此前訛詐我家園業,我家也已經咬牙贈送,卻還不肯罷休!」
「險遭殺身之禍,哪能那麼簡單就揭過。你們還存僥倖,覺得少王未必知詳,他現在處處針對我家,怎麼可能不知!」
竇尚簡聞言後便冷哼道:「這個河東王,還真是人物用盡,不達目的便不罷手。尤其可懼,在於一個『忍』字。觀他作為,不像近日才知,卻能忍到得見我家頹態顯露才出手,少王真是可畏啊,年紀輕輕已經手段老辣。
不過,我家縱然不安,也不是那些商賈能夠招惹,再有鬧事者,打逐出門。告訴他們,一應諸事待我喪事之後再作議論。我眼下是絕不能動,否則必入少王彀中!」
於是,竇家就在這種嘈鬧中咬牙繼續操辦喪禮,而時間也很快來到了出殯之日。竇家祖墳位於咸陽,因此出殯這一日,也是麻幡招展,人眾齊出,離城之後浩浩蕩蕩往咸陽方向而去。
竇尚簡身穿一身素麻的圓領袍,臉上用藥汁塗抹薑黃,一部美須也早已經截斷,這幅樣子哪怕相熟者對面而過,不注意打量只怕都認不出。
他站在城外土路旁圍觀的人群中,眼望著自己的靈柩漸行漸遠,心中自有一股別樣情愫,待到圍觀者散開,他便也登上一駕馬車。
掌車的心腹家人轉頭問道:「七公,現在趕往城南匯合家人?」
「不,往西行,咱們去涇州。」
竇尚簡壓根就沒打算去蜀中,不過這一點打算甚至就連最親近的家人都沒有透露。
家奴聞言後略有錯愕,但也並不敢多問,打馬直往西面行去,前後兩架馬車,並有十幾名粗使的擁從,看起來與一般行商無疑,也就少有人關注。
一行人一路行進,堪堪趕在日落之前抵達始平縣郊一處位於鄉間的莊園。
竇尚簡撩開車帷,借著夕陽餘暉望向那莊園的籬牆,卻沒有發現此前所派遣心腹約定豎起的信物,臉色陡然一變,疾聲道:「退、退!不要入莊!」
但這時候卻晚了,莊中近百匹奔馬疾馳衝出,很快便在野地中將竇尚簡一行團團圍住,騎士們揮舞棍杖上前逼迫眾人下車受縛,然後便押著他們往莊中行去。
李潼站在莊園籬門外,看著敢戰士們將早已經形貌大變的竇尚簡反剪押回,已經忍不住笑起來:「竇君竇君,咱們又見了,日前我還以為此生已經沒有了這樣的緣分。我要向你道歉,本來答應好要架設帳幕為你送靈,卻不想偶逢神都來客,道我或能在此見你,果然是見到了。」
竇尚簡看到少王站在這裡,本來已經塗黃的臉色顯得灰暗起來,聽到這話後又怒聲道:「竇美玉出賣我!」
第0290章 懼親如仇
人已經抓住了,天色也已經晚了,李潼索性讓人將竇尚簡押回田莊中,在這裡暫留一日,明天再返回西京城。
竇家這座私業,位置選得極好,雖然偏離了大道,但卻傍住山溪,兩座陂塬之間沖刷出來一片膏腴之地,面積雖然不大,但如果再加上兩側陂嶺上的果園、桑林之類,規模仍然頗為可觀。
如果不是熟悉當地的地形,是絕不會想到荒涼的郊野中還有這樣一片小天地。既兼顧了營生,又保障了隱秘,只是不知道此一類的私業,竇家名下究竟還有多少。
田莊裡住戶十多家,都是竇家的家奴,早已經被敢戰士們驅趕到一處充作糧倉的大屋中控制起來。
在等待竇七到來的這段時間裡,李潼也已經在田莊內外遊走一番,對於這一處小據點頗為滿意,準備稍後安排一些故衣社的民戶們入住這裡,當作故衣社在京西的一個聯絡點。當然,這也是需要完全解決了竇家之事後才能安排的事情。
一眾人返回了田莊主舍,敢戰士們自去安排警戒值宿,並將竇七那些隨從們與莊戶一同拘押。
堂屋裡,李潼看著被反縛兩臂而神情委頓的竇七,又是忍不住的樂。這傢伙真是滑不留手,這一次能將之擒獲,還真是運氣居多。
但既然人已經抓住了,李潼也是心情大好,甚至忍不住湊上前在竇七臉龐上用手指搓捻,看看這傢伙用什麼藥汁易容。
竇尚簡從被抓住之後便不再開口,神情自是陰晴不定,一路返回莊中,見到少王身邊那些卒力們一個個精壯孔武,且頗有幾分令行禁止的行伍之氣,並不像是擺在王府檯面上的仗身護衛們,心中自然驚疑不定。
少王對他動手動腳,他也沒有躲避,心中權度良久,突然作驚聲道:「原來此前西京城中洗劫建安王家邸,竟是河東大王所為!」
李潼被這驚聲嚇了一跳,下意識抬手給了他一巴掌:「能不能好好說話?本也沒打算瞞你,哪用再揚聲詐問!怎麼樣,沒想到吧?」
聽到少王直言不諱的承認,竇七臉色變得更加難看,同時內心的驚詫也真是翻江倒海。他真是萬萬都沒有想到,少王在暗地裡居然已經網絡了這麼多的亡命徒,且還有膽量直接安排進入西京城中作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