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3頁
隨著社會生產力的恢復與發展,財政所涉物料名目更加繁多,都需要上下牒傳通報,以至於計帳工程繁瑣,每州計帳用紙就達到了五十多萬張。
《長行旨》便規定了諸州每年收支固定的部分造冊之後形成定製,不需要再逐年更改造冊,僅僅只將當年財政收入的支用進行度支計帳,如此便大大省儉了計帳的流程。
看似長行旨僅僅只是對計帳的流程進行了簡化,將諸州計帳用紙從五十萬張降低到了每年只需要兩三張,但當中所節省的行政成本,以及將地方事權收於中樞的制衡思維,對整個大唐財政、包括行政格局的改變是巨大的。
未來中唐時期楊炎所進行的兩稅法改革,在一定程度上就因循了長行旨化繁為簡、事納於一的立法與執行的思維。
《長行旨》的出現,簡化並規範了繁瑣的事務流程,以準確直白的書令條文取代了大量的行政案牘勞動,在古代制度程序的演變過程中,不得不說是一大創舉。
早年李潼尚未起勢時,在武周朝堂主持漕運改革,為了避開武氏諸王的掣肘,便借用了許多長行旨的經營智慧,將一些需要諸司協調用功的事項加以條令化,短時間內便收到了不小的成效。類似的思路,在後來行台行政中也有延伸。
眼下李潼提出國家財政量出為入的原則,同時也是對長行旨的一個變用,而且要進行的更加徹底。因為眼下大唐財政收入的形式正從實物轉變為貨幣化,在化繁為簡這一需求上可以走的更遠。
當然,這一轉變無疑壓縮了朝廷對於各種物料的管控範圍與力度,所以並不能單純的追求財政的增長,同時還要對社會生產力增加管制。
換言之,就是要增設大量的官造工坊,形成規模與產能龐大、垂直進行管理的國企。
眼下地方官府的行政構架與經管範疇尚不算複雜,這是從大唐立國以來重內輕外、刻意壓縮地方權力的國策所形成的。
雖然說隨著社會整體的發展,地方上的行政管理能力也需要進行加強,但這並不屬於眼下討論事項的範疇。
所以在確定量出為入的原則後,度支計劃只需要厘定清楚各州的行政開支,只需要再增加相關的錢事轉運能力,就可以完成未來一整年的財政度支預算。工作量大大節省,可以不誤新年元月的頒行。
在場眾宰相,全都具有豐富的行政經驗,當思路確定後,很快便在討論中形成了一個方案,可以下發度支執行。
不過在方案完成後,張仁願又舉手發言道:「民政為本,兵事亦重。今內外凡所用兵備甲,不只一處,事繁且急,外司難予盡知,臣請樞密院亦得具員以參度支事務。」
張仁願話音剛落,劉幽求便發言道:「職有閒劇,事有分曹,此所以井然而有序。樞密院總兵曹雜庶而治之,量職皆劇要之務,難有閒員分參別曹。春察甲籍,秋察武庫,可以知得失、明備用,年終勾計、赴院審詳,可以無失度支之略。供用足給,將士亦可免於熱功躁動之患。」
一國開支,軍費絕對是其中的大項。特別是國有大征戰的情況下,甚至需要傾盡府庫以輸助戰爭。樞密院總掌天下兵事,自然也希望能在度支計劃中發出自己的聲音。
但無論國中輿情如何,是否渴於征戰,朝廷如果想對戰爭是否發動做出一個全面的權衡,最好還是避免刀把子與錢袋子直接發生聯繫,需要在程序上加以隔絕。
所以在聽完兩人發言後,李潼便對劉幽求點了點頭,並對張仁願說道:「樞密院都帳計簿,具案以備度支取閱參詳。唯諸牧廄、械造、料庫,需作別式勾計,事歸武府。」
樞密院雖然不參與國家整體的財政度支,但是可以對戰馬、械具等諸武庫資料的數量有勾計的權力,也算是對職權的一個補充,確立了樞密院在朝廷結構中凌駕於諸武司之上的地位。
巨額進項的勾檢與度支,都是年前需要解決的當務之急。當這兩事都已經有了妥善的解決方案後,接下來的議事氛圍便不需要那樣嚴肅緊張。
借著楊再思拍馬屁的餘韻,李潼繼續笑語道:「今次世博會盛況空前,百業興旺,已是端倪顯露。或謂家國中興艱難,但有諸公立朝輔佐、各逞才力,途行近半矣,誠是可喜!
世道逐日益新,唯法度準繩尚憑舊籍,非謂前臣設法不智,只因萬象更新,舊律有失周詳之明、環轉之巧。今人亦需奮進智力,拾遺補漏,規正當世之準則。」
眾人聽到這話,紛紛點頭稱是。如今朝廷所遵行的法典,仍是高宗永徽年間所編擬的《永徽律》,距今已有將近五十年。
在這過程中,大唐無論朝廷還是民間,方方面面都發生了驚人的變化,舊的律法再怎麼經典,針對當下的世情也都難免疏漏缺失。
就像這一次勾院通案勾檢,一定的會查出大量的問題,可若遵守永徽律進行判處的話,一定會出現許多有失輕重、不合時宜的判決,並且不能體現出當下朝廷的執政思路與方針。
儘管外朝因為勾院的設置而忐忑不已,但這一次勾檢最後的追責註定只是雷聲大雨點小,震懾的意味要大過實際的懲處,主要還是牽涉面頗廣卻又沒有嚴明的律法裁決。
所以眼下的開元新朝,也的確需要一部新的律令法典,來處理當世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