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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對於李潼這種心向光明的人而言,這樣的氛圍還是讓他感覺有點踏實的,反正接下來要倒霉的也不是他。至於說他乏甚同情心,這也沒道理,畢竟他們兄弟被金吾衛一堵兩個月,也沒見有什麼人出來仗義執言。
端門班列,然後群臣向大內行去,這一次卻不是直趨明堂,而是在則天門外便停下來。則天門前同樣也是燈火通明,且神皇儀駕早已經抵達城樓上方,城樓前諸衛大將軍各引司戈、執戟標立於此,氣氛莊重,威風凜凜。
眼見這一幕,李潼也是不免感慨,他奶奶這虛張聲勢的功力真是不弱。如果他不是那個幕後黑手,且明白前夜那場動盪對局勢撼動有多深刻,說不定真要被眼前這架勢唬過去,以為前夜那場動盪僅僅只是一般的突發事件。
在禮官導引之下,群臣在則天門外山呼萬歲,並進獻賀表。李潼一邊行禮,一邊賊眼還在滴溜亂轉,很快便在諸衛大將班次中發現了同樣身披甲衣肅立的丘神勣。
不過此刻的丘神勣,可完全沒有了年初大酺那甲衣登殿的威風,雖然仍是甲冑鮮明,但明顯看得出滿滿的喪氣,就像是一副精甲杵在那裡,甲衣裡邊的身體則完全沒有了生氣。
似乎是為了掩飾丘神勣的喪氣,他的站位被安排在兩處燈火邊緣、略顯陰暗的區域。在其站位左前方則站著另一個魁梧身軀,乃是新任左金吾衛翊府中郎將武攸暨。
武氏諸子之中,唯武攸暨賣相絕佳,此刻又是特意的引人關注,其人風光更是完全掩蓋了丘神勣的存在。
但丘神勣既然還能出席眼下這莊重場合,可見武則天對其人仍有仰仗並縱容。最起碼還要藉助丘神勣久執左金吾衛的積威,給她侄子武攸暨扶送一程。
不過李潼對此也並不擔心,拋開他那開掛的謀算,鼓動丘神勣的下屬去檢舉揭發他,本身就是讓他奶奶感受丘神勣的御下無能,業務能力明顯不行。
強塞進街使陳銘貞家的那些宮貨禁器,則就是說這老小子技能樹點錯了,御下無能不說,還監守自盜、連吃帶拿。
就算不能證明這些宮貨是丘神勣從禁中盜出,但他陰結宮人是真,嚴查之下必然無所遁形。
這方面的黑材料,禁中女官徐氏與老太監楊沖可都收集了不少,此前不用是沒有多大效果,可是現在便有可能形成致命一擊。
第0154章 宰相入刑
則天門前,群臣進獻賀表,自有禮官入班搜集。
這個工程量絕不算小,因為今日朝會是爵散勛五品以上凡在都者全都需要參加。所有人都是冠帶整齊、班列於則天門前,李潼粗略觀望,在場人眾起碼是兩千人往上,甚至三五千人都有可能。
這其中水分最大自然就是勛官,李唐立國以來,勛官便已經存在濫授的問題。
其次便是散官,貞觀改制之後,以散階定官品,有職者必定授散,而授散者未必有職。武后臨朝以來,恩賞泛濫,其中加的最多的便是散階。剛才端門前班列次序,李潼親眼所見單單五品武散官游擊將軍,便有兩三百人之多。
這麼多人聚在則天門前,每人一份賀表,便是幾千份之多。幾千人湊在一起,爭相進獻彩虹屁,這樣的奇葩場面也令李潼大開眼界。禮官入班收取賀表,半個多時辰都還沒有收完,那些健卒出出入入搬抬收集起來的賀表,都已經累得氣喘吁吁。
當然這麼長的時間,群臣也不能幹等著,則天門前還有禮官宣讀詔書,所言都是有關突厥戰事。
李潼也是閒極無聊,垂首細聽禮官的宣讀,漸漸的便聽出了一些味道。
詔文首先是回述了突厥邊患的背景、成因,自貞觀四年頡利可汗被俘、東突厥滅亡開始,之後幾十年間塞邊一直保持平穩,突厥諸部俱統於單于大都護府下。這一情況一直持續到高宗調露元年,即就是公元679年,突厥開始反叛。
李潼能聽出來,詔文之所以追溯這些故事,無非是他奶奶武則天意圖甩鍋而已,宣告天下突厥邊患可不是因為她女主亂國的原因,而是在高宗時期就已經存在的問題。
雖然李潼對他爺爺李治也沒啥好感,但聽出這些味道後,不免覺得他奶奶有些不地道。
要知道就在去年李唐宗室作亂的時候,武則天還緊緊抱住天皇餘韻,甚至搬回了禁中貞觀殿處理政事。可是到了今年,形勢有所不同,便馬上開始去高宗化了。
當然政治宣傳本就沒有太多道理可講,除了開篇甩鍋之外,接下來的詔文內容著重褒揚了與突厥作戰的黑山之戰、雲州之戰等幾場勝仗。
這幾場勝仗也都是發生在高宗後期,但是所謂天皇久疾、神皇代布軍政,跟高宗皇帝又沒多大關係了。李潼聽到這裡,心裡也是不免暗樂,就想問問他爺爺如果在天有靈,聽到自家媳婦這麼編排,高興還是不高興?
詔文後面又有追封裴行儉與薛仁貴兩員去世大將為國公,並各擇嗣子襲爵。這其中薛仁貴嗣子薛訥,更是由外州司馬直授為右衛勛府中郎將,得以入值禁中。
聽到這裡,李潼也不免感覺到他奶奶武則天以女主臨朝的尷尬之處,那就是即便宣揚邊事武功,都不太敢於過分標榜在世且正值當打之年的武將,如黑齒常之之類。
女主臨朝本來就不是政治常態,戍邊大將又不同於在朝宰輔,能夠通過權術去駕馭、制衡。一旦給予他們太高的榮耀,人望自然歸附,屆時一旦振臂一呼,將會直接動搖中央的權力結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