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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為民風如此,所以一些充滿競技與對抗的娛樂也風靡上下各個階層。在各類歌舞娛戲還沒有正式開始的時候,那些鬥雞鬥狗以及馬球蹴鞠等競技場周圍便聚滿了看客,頻頻的歡聲雷動。有投注其中者自因輸贏而悲喜不一,就算沒有投注的純粹看客,也都在場地外看得如痴如醉。
這其中,鬥技場周圍人氣算是最高。雞作為尋常可見的家禽,算是日常中最熟悉的事物之一,當其斗性被培養並激發出來,無論觀賞性還是代入感都是極強。
鬥雞的歷史也是源遠流長,自春秋戰國開始便是貴族們消遣娛樂的主要項目之一。進入大唐之後,更成了上至達官貴人、下至販夫走卒,全都鍾情於此的一種斗戲。
這一點從當今聖人兄弟三人的小字就能看得出,就連一國之儲君對此都難以抗拒,而且李賢本身還並不是一個玩物喪志的無能紈絝,由此可見鬥雞對人的吸引力之高。
所以許多達官貴族家中不只養著一批鬥雞,更重金禮聘一些擅長培養鬥雞的技人。一隻馴養得宜、好鬥成性的鬥雞,往往能賣到數千上萬、乃至於幾十萬錢,價格之高昂簡直令人咂舌。
不過也並非所有人都鍾愛此戲,比如當今聖人。據說有次某外州刺史訪得鬥雞名種使專員入供大內,過了一段時間遞書再問品質如何,聖人答曰肉質柴韌、不如貢鵝!
這樣的段子真假如何無從追究,但也體現出聖人對於鬥雞這一娛戲實在並不感冒。所以在今日聖人將要出席的曲江集中,許多朝士們即便鍾情此戲,也都存著幾分小心,不敢過於恣意。
上午時分,皇帝與太皇太后並宮中妃嬪們還未正式出宮的時候,朝廷再遣知頓使前往菡萏園檢查場地布置情況。集英館直學士裴光庭作為知頓使之一,主要負責菡萏園南水殿外的水域巡查。
眼下仍在春時,曲江池北岸除了岸邊楊柳抽出新芽以及一些臨時轉移到此處的各類花草柵圃之外,水面上植物並不豐盛,一覽無餘。再加上湖池中不斷的有甲士乘船巡弋,所以在經過一番簡單的查看後,裴光庭便完成了自己的任務,著員奏告殿中監、同王李光順之後,裴光庭便閒了下來。
雖然如今在朝中官爵品秩已經不低,但裴光庭也只是一個剛及弱冠之齡的年輕人,這一閒下來,再聽到周邊各種嘈雜嬉鬧聲傳來,不免便心癢難耐。急匆匆趕回水殿,確定暫時並沒有他的差遣後,便先作告退,直向曲池坊而去。
眼下的曲池坊中,也是人頭攢動,熱鬧不已。裴光庭離開皇苑後,好一通尋找,才在人群中發現了早已經等候在此的自家家奴,碰頭之後便急不可耐道:「我的金喙、鷹眼兩大將軍帶來沒有?」
「阿郎連作叮囑,怎麼敢怠慢?」
家奴聞言後便笑著指了指後方那帷幔垂掩、車架極高的軒車,旋即又苦著臉說道:「恰好今早主母也選這架高車入宮,阿郎叮囑一定要用高車運送,仆無奈只能撒謊大娘子已經取車先用……現在兩大將軍是送來了,但大娘子還在邸中未能出行呢……」
「兩大將軍雖然通性,但終究與人有異,怕此喧噪。至於娘子、唉,我還是託付中官一聲,讓大內使車去引罷。」
裴光庭娘子鄭波羅密乃皇后同宗堂妹,今天是一定要在命婦班中陪同皇后觀禮,儘管與自家兩大將軍會師之後,心裡已經急不可耐要去大殺四方,但還是強忍衝動,抓住一名皇苑外的中官侍者叮囑入坊去將他娘子引來,然後便急沖沖的向坊內而去。
曲池坊中園業眾多,今日多數園業也都人滿為患。而這當中位於南曲東南角落裡一處小園中,喧譁聲最為熱烈,小園外停滿了車馬,裴光庭乘車至此後不耐煩等待,兩手各提著一個用綢布罩住的雞籠,下車後吩咐家人自己停車,而後自己便匆匆往園內行去。
小園面積並不大,此時略顯狹窄的庭院裡早已經站滿了人,而在園中廳堂外,則凌空搭建起一座鬥雞高台,周遭人無不仰望台上兩雞激烈互啄的畫面,不時拍掌喝彩。
「戰況如何了?」
裴光庭提著雞籠的兩手高高舉起,用力的擠進人群中,尋到他們集英館幾名同僚,湊近詢問道。
同僚們聽到這話,神情都有些不好看、羞於答話,而另一側一個人高馬大的中年人則指著神情灰白的集英館眾人們大笑道:「怎麼樣?你們集英館還有沒有鬥士出場?我們鷹苑已經連贏七場,好歹湊上十場,也能滿滿燉上一鍋!」
聽到這氣焰囂張的挑釁聲,看客們無不哄然大笑。集英館作為聖人新設館堂,無論是在館學士還是館生們都是聖人親自挑選出來,於皇城百司中可謂風頭無兩,更被時流又羨又妒的稱為小政事堂。但這一份風光多多少少是讓人有些不爽,所以在場眾人們也樂得看集英館眾人在豆機場上吃癟。
「我不過晚到片刻,你們竟已經輸了七場?是拿肉雞上場嗎?」
裴光庭聽到這叫囂聲,望著同僚們一臉失望地說道。
「裴郎不要看蕭賊叫囂太狠,場上勝點並不在他。鷹苑有一個狠人,是從安西入值宿衛,名叫做高舍雞,攜入京中有兩隻高昌種,長斗長勝,讓人頭疼……」
說話間,場上一鬥雞悲鳴一聲,便被另一隻鬥雞啄下了高台,人群中另有一人悲呼道:「我的飛騎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