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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刑!」
劉幽求聽到這話後,臉色也是頓時一沉,揮手喝令道,自有甲員上前將那仍在掙扎不休的伏帝匐給卸甲並押赴刑場,接著便手起刀落,一腔血水噴湧出來。
等到伏帝匐首級被送回講武台前,劉幽求在向聖人稍作請示後,然後才又面向眾人,語調冷厲道:「河曲非化外之邦,自有王法威令繩之!無論內外何者,敢有恃強擾亂、干犯國法者,朝廷必誓師討之、絕無縱容!」
諸胡酋們聽到這一番話,神情多多少少有些不自然。原本契苾明之死本就讓他們好奇未來河曲局勢走向如何,大唐朝廷對彼境的管控是更放寬鬆一些,還是變得更加嚴厲。
而朝廷也並沒有給他們留下太多揣測與活動的時間,直接用回紇藥羅葛氏首領嫡子的人頭向他們進行宣告:契苾明雖然死了,但朝廷管控河朔的決心與態度卻不會更改,誰若心存亂志、有意試探,則必強刑誅之!
如此強硬的態度表達,老實說也的確讓河朔方面諸胡酋們倍感不適。回紇雖然已經遭到了拆分,但哪怕僅只藥羅葛一部,實力也是不容小覷的,這樣一個強大部族的首領繼承人,竟被大唐朝廷說殺就殺,也實在是讓人忍不住心生一股兔死狐悲的悲涼感慨。
當然,除了這一點不適之外,倒也談不上其他的共情。諸多胡部分享地域之間那數量不多的資源與物產,彼此間本來就存在著極為深刻的競爭關係。眼下大唐立威所選擇的對象還僅僅只是藥羅葛氏,這也讓他們心裡暗暗鬆一口氣,並有一點幸災樂禍的念頭浮現出來。
唇亡齒寒的道理,他們未必不懂。可若回紇真的與大唐交惡反目,拿屁股想他們也知道自己該要站在哪一方。沒看與藥羅葛氏同屬回紇一源的阿跌氏都已經選隊站立,他們這些關係更加疏遠的別部人馬當然要站的遠一些,以免被崩了一身血。
且不說河朔方面諸胡酋的想法如何,原本還一臉憂色的吐蕃使者見到回紇入朝參禮人員被下令斬殺後,心情頓時好轉起來。
看這樣子,大唐是打算深刻整理河朔方面的秩序,而暫時並沒有西顧的意圖。剛才多名胡酋起身為那倒霉蛋求情,雖然最終也沒有改變這一結果,但可以猜想大唐君臣行事如此跋扈,必然會讓許多胡部勢力心生不滿,乃至於生出對大唐的離心。
如果河朔方面真的有兵災鬧亂起來,只怕不是短時間能夠平復。大唐國力被牽扯在河朔方面,這對他們吐蕃而言自然是大大的有利。
只不過由於此前與大唐的交鋒都是噶爾家族在主持,使者雖然對唐國事務多有精熟,但卻還沒有達到遠及河朔的程度。
雖然眼下略有所見,但由於缺乏對河朔形勢的深入了解,這吐蕃使者也不敢就此輕率的做出最終判斷,心裡隱隱生出一個想法,要在典禮結束後、趁著覲見的時候試探一番。
回紇的伏帝匐受刑梟首之後,其所率部伍自然便也退出了接下來的演武,由京營指揮司暫作督管,等到回紇遣使前來交涉,再考慮是否歸還。
若是在別的場合,自家首領主將被這麼不由分說的抓起便殺,那兩千多名回紇部卒多多少少是要鬧亂一番。可是眼下驪山周圍豪聚大軍二十多萬,實在不是能夠隨便撒野的地方。
因此當消息傳入陣伍中時,這些回紇將士們儘管心中充滿了悲憤,但也都不敢放肆,唯是乖乖接受大唐的安排,繳械卸甲之後離開了演武現場,被臨時安排在了渭水河谷一處封閉的營壘中。
檢閱軍容完畢,獎懲各作實施之後,演武繼續進行。除殿前司內衛諸營仍原地留守講武堂之外,其餘諸營人馬要次第從講武台前通過,更換各自陣列營地,並且在旗鼓軍令的指引下,擺設出各種攻防軍陣,以供聖人繼續檢閱。
伴隨著震耳欲聾的鼓角聲,以及各種旗號的指引,原本肅穆如山的演武現場頓時就變得熱鬧活躍起來。率先登場的是兩萬輕騎兵,將士們各著皮甲、持刀挎弓,在講武台前開闊的原野上盛演離合變陣,一時間鐵蹄聲如風雷一般不絕於耳,塵土漫天飛揚。
作為農耕為本的大帝國,中原王朝在騎兵機動力方面較之周邊以馬背為家的諸遊牧勢力們並不占優勢。但這並不包括大唐,特別是在國力鼎盛的安史之亂前,大唐無論是優秀的騎兵兵員,還是所擁有的戰馬,都要不遜於、乃至於超過周邊諸胡勢力。
正因為擁有如此強大的機動力部隊,所以在安史之亂前,大唐國勢豪壯、四面出擊,制敵於其國門之內,少有戰爭發生在本土之內。
當大唐騎兵們在講武台前縱橫離合、急變戰陣的時候,看台上那些胡酋們也無不面露驚容沮色。
這一次入唐觀禮,觀察大唐的騎兵力量如何,也是他們的重要目的之一。甚至可以說騎兵力量強盛與否,就決定了他們之後是對大唐更加恭順,還是要潛懷陰謀、挑釁大唐邊疆秩序。
眼下的演武場上,大唐騎兵們來去如風、變陣靈活,足見御術之精良,戰法之靈活,甚至都遠遠超過了他們各自部伍的水平。
雖然說遊牧民族生來便精學騎射,但並不是上得馬、開得弓就是一個合格的戰士。事實上大部分的遊牧部卒們都缺乏基本的軍事素養,較之於農耕三時耕作、一時講武的生產與操練節奏的安排,遊牧需要耗費更多的精力與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