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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暖閣中侍用之人不少,但卻沒人敢接話,甚至就連上官婉兒都在暖爐旁專心挑灰。
武則天一人自言自語也覺得有些無聊,想了想之後便說道:「去將唐孺人招來。」
不多久,雍王家眷鄭王妃、唐孺人等一起到來。待到見禮完畢,武則天示意唐靈舒入前來,微笑說道:「雍王在關內的事跡,你們也聽說一些了吧?唐孺人,我問你,你與雍王居乾陵長年,西京那個故衣社,究竟跟雍王有沒有牽連?」
唐靈舒聽到這話,不免一驚,連連搖頭道:「妾真不知陛下所問,妾隨殿下居守乾陵時,起居飲食都恪守規矩,外事無問……」
武則天認真的看著她,片刻後突然微笑起來:「看來是有了,小賊腹計深刻啊!」
「沒有,真的沒有!」
唐靈舒聞言後便連忙再次否認,並轉頭望向鄭王妃等以示求助。鄭文茵上前道:「妾等安守宅內,陛下問事無知,倉促應答只是趨利避害。一點短念,不足為憑。陛下若求真知,還是要問在事者。」
「罷了,圍爐閒話,不必緊張。小娘子們時運不錯,恰逢你們祖母榮養豁達。」
武則天臉上還是掛著微笑,眨眨眼之後嘆息道:「雍王有烈性啊,恭謹事人非其所長,長線落力不遜其祖。朕尚且難治的舊弊,他敢向根腳刺殺,單單這一點,便不是朕的兒子能夠比擬的。他祖母餘生長福、身後榮辱,還要看他。」
講到這裡,武則天突然又望著幾名娘子微笑道:「想不想西去長安,與你家夫郎長聚?」
聽到這話,幾個娘子下意識端正坐姿,都不乏期待的望向聖皇。甚至就連爐邊調香的上官婉兒都手腕一顫,並下意識豎起了耳朵。
「男歡女愛,生人至情。但短年之內,你們怕要失望了。」
看到幾個娘子如此表情,武則天臉上露出惡趣的笑容:「雍王是以身許國,難逞私意。他落力除弊,未來幾年只怕都難得從容。關內上下整頓,周邊幾處賊患,都不是短年能夠鎮定下來。你們留在神都,還能給他保守一個退路,但若全都西去,他將更加的東歸無期。
安心留在此境吧,好好侍慰祖母,讓她能順心長年。朕雖遭反制,但也盼我孫能成於輝煌。朕一日不死,雍王便非無根之人,可保後顧無憂。」
講到這裡,武則天又指著王妃鄭文茵說道:「王妃近日歸省一趟,回告親家,不必貪顧政事堂一席的虛位。關內客民泛濫,雍王想要憑此一隅成勢克敵,區區一個鄉社不能覆及廣大,造籍存撫刻不容緩,此亦重中之重。狄仁傑想要分執政事堂,門下省便不得不爭,趁此進望戶部正是良時。」
鄭文茵聞言後,眸光頓時一亮,連忙說道:「妾謹遵陛下使命,明日便入坊探望家人。」
此時的政事堂中,也在就西京事務進行討論,十位宰相無一缺席,中書令李昭德自然當仁不讓的主持會議。
但會議剛剛開始,宰相韋巨源便舉手發言道:「竇宣撫生死未知,至今仍下落不明,此時便議論酬功事宜,怕為時過早吧?若敕令發出,繼而有竇宣撫被害於野,這也是大損朝廷威望的一患,不得不慮。」
「竇懷讓宣撫不利,害身害國,即便生還,也必要嚴刑懲治!其人身領宣撫,西京卻生出爵士盜國、生民寇城的罪惡,上下俱失調和,即刻奪其宣撫使命,勿阻國事進程!」
韋巨源話音剛落,李昭德便開口說道,語調強硬、不容置疑,不待眾人再作議論,已經直接做出了決定。
在場眾人眼見李昭德如此強勢,神情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雖然說你的確資歷足、威望高,可大家坐在堂中都是宰相,而非俯首受命的刀筆小吏,你好歹留點時間讓大家表達一下支持啊!
而且早在雍王西行之前,便有朝士提議直接罷免竇懷讓的宣撫使職,但卻是李昭德堅持不該如此勢弱。而現在李昭德卻又改了態度,也讓人感想頗多。
李昭德卻不理會眾人各自感想,而是又指了指門下侍郎楊再思,說道:「西京所奏犯事人家,吏部儘快除其名爵,以便於從速定刑。」
楊再思聞言後便點點頭,他倒沒有太多心思,別說不敢直接頂撞李昭德,單單為雍王補全規章上的漏洞,他也義不容辭。
但還是有人忍不住冷笑一聲,崔玄暐自席中站起來說道:「近千人頭都已經滾落於地,血跡乾涸,屍身腐朽,現在朝廷再論定不定刑,是不是有些可笑?」
「將在外,自有權宜之計。西京賊情如火,皇命不能及時傳遞,時機一旦錯失,事情恐再生變故。雍王殿下典刑從宜,本來就是節鉞之內的權柄。」
鄭杲舉手發言道,說話間,他又望向薛稷問道:「薛散騎對此又是什麼看法?」
薛稷聽到這話,臉色頓時一暗,他能有什麼看法?在堂諸宰相,只有他是皇嗣提拔上來的,西京推案監斬的又是皇嗣的老丈人,他難道還能替皇嗣管教丈人?
「罷了,案情已成定勢,覆核整卷錄入即可。西京諸家,罪證確鑿,雍王定亂殺賊,此事不必再議。」
眼見薛稷沉默半晌,狄仁傑又開口說道。
「既然狄相公這麼說,那便如此。」
聽到狄仁傑發言,韋巨源對狄仁傑善意一笑,然後又開口道:「可是,雍王賑撫宣令,免除西京籍民庸調,這件事,有沒有值得商榷的地方?我記得年初大典,歐公以府庫空虛而裁減文物、省儉鋪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