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5頁
所以行台一方面在回紇內部扶立阿跌氏作為藥羅葛氏的對手,另一方面也要挑動其餘鐵勒部族孤立藥羅葛氏。像是最適合招降納奸的西河行社,便經磧口進入河曲地區,作為行台的外援後手。
總之,如果藥羅葛氏肯乖乖服從行台安排而入質,那一切都好說,如果還賊心不死想繼續搞事情,那就就地解決。
病向淺中醫,回紇就是這一次構建三受降城體系的主要勞役對象,想必鐵勒諸部也會樂意這樣的安排,畢竟回紇的獨大,在客觀上也是在擠壓他們各自的生存空間。
契苾明既是唐國大將,又是鐵勒契苾部的首領,父子兩代忠勤王事,李潼對其深具信心。
更何況,三受降城的修建,李潼還打算以姚元崇親自督領此事。至於張仁願,一方面率領著西河行社一群胡奸們襄助此事,一方面也是放在河套地區深作歷練,如果表現出色,李潼之後便打算將張仁願放在河曲、接替契苾明。
當聽完南北兩樁大事計劃後,李元素一時間也是默然,過了一會兒才有些可憐巴巴地說道:「邊事營建所支難減,那行台今年留給民生政治能有幾許?屯耕、工商諸事,也不可就此放任不問啊……」
聽到李元素這麼說,李潼示意姚元崇等軍方屬眾退堂再論細節,留下李元素,並召來其他數員民政諸司官長,繼續討論民生事宜。
如今行台財政,也僅僅只是略有好轉而已,且因為兩樁軍事一同進行,可以預見來年財政形勢將會更加緊張。
今年以來,諸州縣擴籍形勢良好,使得行台能夠掌握的籍戶激增。但這些新增戶口,絕大多數都是赤貧,即便是授給土地,也沒有足夠的資本即刻翻墾入耕。
農具、谷種等等,在籍戶激增的情況下,想要滿足所有,對行台而言也是一個相當沉重的負擔。
針對這種情況,李潼提出一個構想,那就是對於新增戶口,行台並不直接授給口田,而是採用官屯的集中化生產。官府出具土地、農具等資源,大規模的招收佃戶耕種,先讓民眾們儘可能多的投入生產,未來三到五年內再將土地逐步授給民戶。
李元素等人聽到這一構想,也都大感興趣,各自陳述討論此法的優劣,絕大多數對此都表示認可。
生民新附,入治不易,一旦發生什麼政令不及的情況,便極有可能再引發大量逃散。眼下行台並不能專注於內政,邊患之外還面對著與朝廷的撕裂。由官府出面組織生產,可以避免大規模的人地流失,同時抗壓性也更高,水利方面還能不失整體統籌。
如果是此前的行台,還面對一個州縣官吏不足的困境。可現在考選制度建立起來,人才得以源源不斷的加入行台,派入州縣內組織屯墾,也便於發掘出一批循吏幹員。
當然這一構想也並非完全都是好處,一旦官府組織屯墾,勢必會對原本的耕織環境造成一定衝擊。谷賤則傷農,長此以往,也會累積成一個嚴重的社會問題,動搖一部分本來穩定的社會基礎。
經過一番磋商後,李元素等人再作提議,除了要給這一個應急性的官屯施加一個明確期限之外,還要給予原本的自耕農一定的補償與安撫。
對此李潼也深表贊同,並將這一補償政策細化為經濟與文化兩方面,具體到行台政令方面,那就是贈給民爵與發放丁權。
民爵自然不必多說,遠到秦漢、近到唐家創業以來,甚至武周代唐時期,都賜出眾多民爵。近世以來,民爵本身只是一個榮譽稱謂,並不包含物質獎賞。
行台如今這財政狀況,當然也做不到普惠普贈,但可以給民爵施加一個特權,那就是不再以租庸調作為徵稅形式,改以兩稅法進行徵收。
朝廷此前所奉行的租庸調製,是建立在均田制的基礎上,最理想的狀態便是耕者有其田、有丁則有庸、有戶則有調。
即便不考慮關內均田制的破壞現狀,租庸調製首先就限制了民戶們的生產模式,規定了所生產的物資種類,讓民眾們在交付租庸調之後,耕織所出僅僅滿足自身需要而已,除此之外很難再進行其他的經濟活動。
兩稅直接征錢,不再規定物貨種類,小戶之家的經濟需求就被釋放出來,可以按照自身的經濟需要參與不同的經濟活動。特別是對長安這種地少人多的窄鄉而言,無疑是民力的一大解放。
關內諸州民爵普授,原本有田者生產活動可以不受限制,土地上可以種植其他收益更高的經濟作物。而官屯本身又能確保關內的糧食生產維持在一個安全線上,彼此間達到一個互補而非競爭。
至於丁權,主要就是教育權與宅地權,鄉社普設小學,民戶中男以下都可免費入學,以《千字文》《孝經》《永徽律》為教授內容。中男以上、成丁之後,官府授給一畝宅地並免三年力役之徵,三年以內若是添丁,加免兩年。
丁權無干新戶、舊戶,只要於所在州縣課役滿五年,便自動獲得。
行台此前便多有惠民勸耕並鼓勵生育的令式實施,如今則是在此前的基礎上做一個總結。特別是兩稅的初步實施,讓行台政治進入一個新的維度中,至於具體是好是壞,仍待事實檢驗,在見到具體成效之前,不會進行進一步、大範圍的推廣。
李元素等人本以為行台來年用事中心仍在軍事方面,可是在經過一系列民政討論後,才發現來年民政方面同樣任務繁重,更勝往年,一時間也不知是該喜悅還是該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