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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這一路人馬抵達天津橋時,頓時也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城中普通民眾們或者隨波盲從,但大凡稍具地位、眼界者都知此夜絕不簡單,任何一點風吹草動的跡象,或許就對接下來大勢所趨充滿了預示性。
亂軍入寇皇城,隨後諸家時流各率奴僕跟隨入內,城中大半卒力可以說是畢集皇城中。而此前突然響徹全城的街鼓聲,又引發了大量的聯想與猜測。
眼下皇城中仍然沒有什麼確鑿的消息傳出,流連於此、打探消息的人們也都分外好奇這一路人馬究竟屬於哪一方。
看到周遭遊蕩的人眾或是驚慌躲避,或是躍躍欲試的想要上前打聽,率隊的田少安也並不掩飾一人行道數,於馬背上抬手一揮,後方追從者們旋即便大喊道:「雍王殿下歸國定亂,街鼓已宣,繼有街使巡城,亂時刑重,犯夜者,一概謀反罪論!」
聽到群卒們這番呼喊聲,周遭遊蕩者們或喜或憂,但也全都不敢再流連於此,紛紛退走,將雍王部伍業已出現在城中這一消息快速回報。雖然此前街鼓聲響起時已有猜測,但跟真正眼見到還是有所區別。
將周遭人眾逐走之後,田少安等人便駐防於天津橋頭,布置拒馬、柵欄,暫時將這連接洛南、洛北的橋樑攔截起來。
裴伷先這幾日一直跟隨著田少安、為其出謀劃策、壯大聲勢,彼此之間也算患難與共,此夜跟隨一起行動,只是眼見到田少安所作布置,仍有幾分不解,忍不住便開口詢問道:「叛軍寇擾宸居,諸家攝從於後,皇城內正邪角斗。若戰況膠著,則應從速馳援;若王師業已勝出,自當教令通達於內外。今攔橋設阻,似無益於事啊……」
彼此熟悉之後,田少安對裴伷先的計謀也頗有信服,對其提出的一些建議都深作斟酌並多有聽從,只是此際聽到質疑聲後,卻一臉篤定的笑語道:「雍王殿下既已歸都,叛亂必不能久。既然作此傳令,恭從即可。」
聽到田少安的回答,裴伷先頓感無語,幾天時間的接觸,彼此也算有了一個了解,田少安或是沒有太強的應變能力,但多數情況下還能虛心接納正確的意見。唯在執行雍王教令這一點上,則就有一種近乎盲目的偏執,現實情況究竟如何、完全不作考慮。
其實不獨田少安如此,裴伷先近日所接觸西京方面來人幾乎人人如此,仿佛只要雍王入城,無論神都城眼下已經混亂到了什麼程度,種種騷亂頃刻間都能平息下來。
這一份盲從、或者說信心,裴伷先很難理解。但他卻明白一點,依照行台如今的勢力,若人人對雍王都有如此強大的信心,那神都城眼下的騷亂或許真就談不上是什麼大問題。
且不說裴伷先心頭思緒的流轉,一行人剛剛完成對天津橋的封鎖,北面的皇城中便依稀傳來群眾呼喊聲。因為距離仍遠,再加上宮牆的阻隔,聲音傳至此處時便已經混雜起來,讓人很難將呼喊內容聽得真切。
然而這並不影響田少安等擊掌慶賀,已經篤定此必雍王已經控制住皇城內的局面,裴伷先身在其中,臉上頗有患得患失的憂慮,顯得像是一個異類。
夜色下,眾人又在天津橋上駐防將近一個時辰。期間天津橋南偶有行人至此,試圖通過天津橋,且入前自報家門時都有不俗來歷,但無一例外全被田少安使人斥退。
終於天津橋北側皇城端門處傳來了戰馬奔騰聲,不旋踵便有一行騎士馳行登橋,及至近前,依稀光線中有人向著橋南呼喊道:「橋中設柵者可是田二郎?皇城情勢已定,雍王殿下著田二入城相見!」
田少安聽到這呼喊聲,臉上喜色按捺不住,越眾而出向著對面笑應道:「田二在此!甲械簡陋,卒員不多,卻著先功,郭四郎服不服氣?」
率隊出城迎召者便是一直追從雍王行止的內衛郭達,聽到田少安滿是炫耀的語氣,郭達便悶哼道:「殿下召急,勿作閒言!」
聽到郭達如此回應,田少安更是樂得哈哈大笑,以至於手舞足蹈,直到行至近前,才忍不住對郭達感慨一聲並低語道:「此番所歷兇險實多,兄弟尚能生見,俱仰殿下天命延佑啊!」
郭達翻身下馬,親自將田少安攙扶上坐騎,卻又呵呵一笑:「可惜了!若真捐身於此,功爵必能更勝一階,拙才若不趁此時勢,焉能誇耀人間啊!」
彼此間熟不拘禮,田少安聞言後白了郭達一眼,繼而又回指人群中的裴伷先並正色道:「一番聲勢造弄,這位裴君助我良多,且有機密需陳,要隨我一同入見。」
郭達聞言後點點頭,示意部下再牽來一匹馬並將裴伷先邀請至前,與田少安一同往皇城行去。
「多謝田君仗義助我,此恩銘記不忘!」
行往皇城途中,裴伷先一再對田少安道謝。田少安聞言後擺手笑道:「此番城中應變,裴君智力助我良多,使命才能不流於潦草。我雖向殿下引見,但你究竟能否免於罪外,仍在殿下抉擇。」
「這是自然、自然……」
一想到接下來便要到決定自己餘生命運的時刻,裴伷先縱是智計不乏,一時間心中也是充滿忐忑,滿心都在思忖接下來該要如何應對,不知不覺,一行人便抵達了皇城中的政事堂。
政事堂內,李潼剛剛給張說與徐俊臣安排了各自使職,待兩人暫時退出,便被告知田少安已經在堂外等候,便抬手吩咐將人召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