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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宮人們對坊居漸有熟悉,倒是也有人提出了一些建議。比如這一座宅業本可容納百人居住,但隨著許多人離開,屋舍空閒眾多,大可以將格局修改一番,前鋪後居,家人們住在後舍,前舍則開設客宿邸鋪。
長安城房價逐年攀升,昭國坊又是東城上好地段,坊間許多人家都是如此操持,不患沒有住客,所得頗豐。
聽到坊居租賃價格,正愁困生計的上官婉兒倒是不無心動,但她很快便搖頭拒絕了。不說住客們品流複雜不複雜,單單若被那人知她不入王府,反而在坊中開設客棧與四方客流雜居,會是什麼反應,實在可憂。
又有人提議索性將閒余屋舍推倒,開闢園圃,在宅中種植花木,無論是售賣花卉又或淬精合香,都是不錯的進項。
對於這一提議,上官婉兒大有意動。她們這些宮人弄田耕桑確非所長,但此類技藝,則就精擅得多。不說別人,單單上官婉兒自己,宮中每有斗香閒戲,屢屢能拔頭籌,說是當世屈指可數的合香大師都不為過。
一群人生計還未議定,卻又有喧擾上門,門仆傳告,言是萬年縣尉來訪。
因雍王關係,邸中人對官面人事都多一分關注,上官婉兒也是難免。於是便連忙吩咐布置中堂,席前設以屏帳,自己親自登堂接待。
很快,一名身穿淺綠官袍的中年人便被引入堂中,舉手作揖道:「卑職萬年縣尉劉禺,冒昧登堂來擾,敢問在堂可是朝廷冊給上官氏縣君鄭夫人?」
上官婉兒的內品官職自然不可行使宮外,所以在長安置業錄籍的時候,用的是她母親鄭氏為戶主,鄭氏本身有縣君的外命婦號。
「家母年高,榮養在堂,少見外客,請府君見諒。未知府君入府,有何見教?」
聽到對方如此發問,上官婉兒便回答道。
萬年縣尉劉禺聞言後也不再多問,接著便又說道:「長安城坊在居勳爵品秩門第眾多,行台於此設給專贈,廩料、役使等類。九月諸州租庸調等諸類驗發,卑職登門,正為此來。尊府縣君婦人依例應給料、役諸類,合成名錄於此,請貴人點驗,若是無誤,給奴明日便可入府就事,役期兩月。其餘物料諸類,則循事漸給……」
說話間,劉禺便掏出一份名單遞給在堂侍者。
上官婉兒聽到這話,心中不免一奇。她在神都時,倒是聽說許多行台苛待勛貴名門事跡,倒沒想到行台實際禮數竟然如此周到,居然還派遣縣尉親自登門贈給,甚至就連她母親這樣一個品秩不高的縣君都不遺漏。
當侍者將名單遞上來的時候,上官婉兒隨意瀏覽一番,更為上面物料之豐大感吃驚,她母親縣君品秩使奴就有十人,冬夏兩月,役期各是兩個月。
除此之外,還有其他物料諸如米粟肉等類,甚至還包括面脂、口脂、澡豆等雜類。數量雖然不算多,但品類卻是十分豐富。
翻看著這份名單,上官婉兒忍不住奇怪道:「行台如此優渥厚給,府庫能夠足用?」
「這一點無需貴人操計,諸食祿之家俱有功於國,行台優待,情禮當然。自去年秋里贈給令式施行以來,還未有缺失遺漏。」
上官婉兒聽到這話,半是詫異,半是惱怒,同時隱隱有幾分失落。聽這官人所言,行台從去年就如此優待諸勳爵門第,結果神都朝廷那裡卻對行台評價仍是刻薄有加,可見必是持論不正的抹黑。
而她隱隱期待或是那人優待自己,原來只是行台常式,而且聽這官人所言,也只是將她家當作尋常勳爵門庭看待。
拋開心中諸多雜思,上官婉兒又說道:「雍王殿下王治英明,惠及諸家。不過我家人事足以自給,無勞行台厚贈,衙官在事者可免此份操勞。」
劉禺聞言後,笑語誇讚貴人高義,可接著便又說道:「敬告貴人有知,行台行此惠令,只為國中人情和睦,並不因一家之得失而有興廢。物料集輸、倉邸儲運,並官奴婢之集散耗力並日食賜給,俱是恆出。諸家承此惠治,自當有所奉給,凡所耗用,副錄於此,再請貴人批閱。」
說話間,他又掏出另一份名單遞了上去。
上官婉兒聽到這話,初時並不覺得有異,反而覺得很有道理。畢竟凡所勳爵授給,那都是出於朝廷。現在行台惠令加給,本就是朝廷賜給章式之外的額外收入,行台如此禮遇,諸家當然也要有所回應。
須知就連朝廷中三品授給,官員各自都要整治燒尾宴進奉大內,雖然不是強行的規定,但也畢竟是禮多人不怪。
可是當這一份新的名單入手,看到那一連串的價格,上官婉兒眉梢不免一跳。前一份名單雖然贈給物料繁多,但這一份名單上細帳也算得明白,各類倉儲、腳力錢,包括使奴的食料消耗等等,俱都清晰無誤的羅列出來。
別的不說,就這使奴除了每日十錢伙食之外,男奴月給斗酒,女奴月給脂粉,統統算在了使錢中。給酒或許勉強還能說得通,可這給脂粉,我招官奴入府雜使,難道還得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
當她隨口問出這一問題,劉禺便正色道:「所謂脂粉,借義而已。女奴月信葵水,直述不雅。尤當此時,更需慎使。一旦傷身及命,使奴歸點有缺,那就不是區區脂粉閒錢的使耗了。」
聽到這縣尉言中隱有威脅之意,上官婉兒看到最後有關使奴人身安全的條款規定,一旦使奴疾病勞損,所使主家必須全力承擔,否則便要官問追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