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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法當然是褒貶不一,非議者主要集中在不問才能、只憑資格,鶴髮老叟、自登高位,所以施行不久便被叫停。
但凡事想要受其惠利,自要受其弊病。天寶名相楊國忠,倒不是憑資格選出來的人才,身兼幾十職,以一人之力做成了房杜姚宋四個人加起來都沒幹成的大事業。
權貴們所以抨議循資格,就在於此法太過透明公開,讓可操作空間大大縮減。寒士們抨議此法,那就是誰不希望自己平步青雲、四時仕宦?
李潼現在當然也是不喜歡循資格,他門下故員多有秩滿而守選者,現在既然走通了典選主官的門路,當然是要大行方便。他本來就起步晚,如果還不偷步,那真是等死吧、沒救了。
對於門下故員,李潼心裡自然也有輕重檔次之分,首先需要關照的自然是劉幽求等一批老人。
劉幽求在蘭州就任司倉參軍未久,借著這一次安西軍功,李潼便打算將之由州佐下任為一地縣令,掌握了一地主政權,這對於敢戰士們於隴右紮根經營裨益極大。
守選不久的還有張嘉貞與王仁皎,按照慣例,這兩人幾年之內難得新授,現在當然不需要管那套。李潼也早已經傳訊讓這兩人趕緊返回神都,參加冬集銓選,見縫插針,最好是安排在近畿有實權的位置上。
西京城的史思貞等人,李潼暫時不打算調動。接下來西京將成酷吏們的狩獵場,在這種時刻,能苟得住就是勝利。
神都這裡還有一個神龍政變的種子選手桓彥范,不過眼下李潼在禁軍體系中還乏於經營,正準備通過北衙閒廄與馬球聯賽逐步介入,眼下暫時還未能發力。
益州方面,除了長兄李光順將要出使,李潼也打算把郭元振抽到益州擔任一個府佐。這傢伙留在地方太能折騰,抽調到益州大都督府,虛其權同時還能開闊視野,更作磨練。
想到郭元振這傢伙太滑頭,即便李光順前往益州,未必能夠拿捏得住他。
所以李潼也是打算加上一層羈絆,趁著今年冬集,給郭元振他老子換換位置,從八品寺官挪到南省去,既是示好也是敲打,你小子可有人質在我手上,敢不老實,我就讓你爸爸去交趾,讓你也體會一下南海風浪!
除了這些府佐基本盤,再外擴的人事關係就更複雜了,憑李潼眼下也難保持完全控制,只能先維持住一個良性的互動,逐漸將這些人事一步步引入到自己的核心中來。
除了背地裡的結黨營私,表面功夫當然也要做。像是李潼在西京就準備給他奶奶搞的生日歌祝壽樂,眼下也在忙碌的排演著。
不過,他也沒想到自己已經避到了雲韶府,還是免不了跟他四叔家人發生聯繫。
第0345章 雲韶府諸王斗
如意年間,內教坊更名為雲韶府,但除此之外,本身的人事構架卻沒有太大變化,起碼是沒有李潼的變化那麼大。
「卑職楊沖並群僚、伶樂諸眾,苦盼巽郎入監……」
太監楊緒自率雲韶府一眾人等早早便列隊於樂坊外,眼見李潼行來,趨行迎拜,那激動神情像極了留守兒童要撲進久別重逢的父母懷中。
因有老太監楊沖的緣故,楊緒還會偶爾走出外朝傳遞一些訊息,不過其他故人真是挺久不見,諸如舊年同編《萬象》大曲的太樂丞白芬等人。
見到這些人,李潼不免回憶起那段最辛苦的光陰,唏噓之餘,一一頷首回應。他如今雖然王爵不再,處境卻非往年能比,雲韶府諸眾見他仍有故態相對,則就不免有幾分受寵若驚。
楊緒等人將李潼引往坊中直堂,這裡仍然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堂設文物多了一些。
「樂坊諸眾,精習巽郎舊作,近年也不乏技藝新精之類,郎君是否在堂細觀?」
楊緒又上前殷勤請示,那副諂媚的姿態仍是舊年味道,李潼腦海中不免閃過要把這傢伙再騸一遍的噱念,於是微笑著點頭。
笙歌響起,雲韶府諸眾上前賣力表演,自舊調《逍遙王》開始,逐番上演,果然是色藝俱佳,是經過一番精心的準備。
藝術作品自有其感染力,特別這些故調都是李潼親手擬出,再配合著雲韶府這些伶樂精心演繹,每一段熟悉的旋律響起,都將李潼拉回當時的場景中,以至於他也忍不住挽袖舉手,傳喚諸般樂器,加入其中。
環堂諸眾未必人人盡識李潼,待見他各類樂器信手弄來,俱都有著不俗的水準,不免便有人感嘆道:「這位貴人還真是趣味卓然!」
「逍遙王盛譽豈是虛?咱們雲韶府近年案習新樂,半出其手,如今司掌樂府,若能蒙其賞識,那可是真正的大幸!」
廳堂中聲樂色藝繁美,自有一派喜樂和諧,正當眾人都沉浸此中時,堂外卻響起雜聲,一個稍顯尖銳的中官吼聲響起:「諸大王幾番傳樂,你等樂奴卻都避此偷懶!」
堂中聲樂演繹被此喧擾打斷,李潼放下唇邊的橫笛,轉眼望向侍立於一側的楊緒。
楊緒上前,不無尷尬的低聲稟告道:「皇孫等目下正在坊……」
說話間,外堂便沖入一名中官內給事,登堂後排開眾人,一臉不悅的望向楊緒,待到視線掃過李潼時,先是愣了一愣,然後才上前叉手說道:「卑職司宮台內給事范和,拜見府使。非是有意冒犯府使,未知府使在堂,皇孫、楚王等久召樂奴不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