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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首詞需要注意的,有兩個詩象的典故,「臨晚鏡,傷流景」中的流景,是化用武平一詩《妾薄命》「流景一何速,年華不可追」。一個是「明日落紅應滿徑」中的落紅,化用戴叔倫「落紅亂逐東流水,一點芳心為君死」。

    至於李潼為什麼能記得這麼清楚,除了詩詞之趣,自然也是出於對張先這位老先生的仰慕,內心裡也希望自己未來同樣能老當益壯,做一做一樹梨花壓海棠的壯舉。所以對張先的作品,他還是有過比較細緻的了解。

    這兩個問題,其實都不大,無非前人詩寫過,但就算沒有前人的鋪墊,放在這一首詞中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想了想之後,李潼決定稍後還是把這兩首詩也抄出來。畢竟這詩象意境很美,只用在一首曲子詞中還是有些浪費,眼下曲子詞文學上地位不高,也不會有人仔細品味。

    一旦專注於事,他的事業心還是很重的,事成於儉而毀於奢,大手大腳、沒有算計是混不長的。

    不過這麼一思索,李潼倒是又想起一些別的事情,就是寫出「流景一何速」的武平一。

    武氏名人本就不多,集中爆發在武周一朝,這個武平一也的確就是武則天的娘家親戚,是潁川王武載德的兒子。

   

    武氏一族惡名昭著,無需多言。但正如李潼覺得唐書記載他六十多個侄子侄女沒一個好貨是抹黑,真要硬挑武家有沒有好人,武載德倒是算一個。說他多好也不盡然,主要還是邊緣化,記載少,不像武承嗣、武三思那麼跳。

    武平一是武載德的兒子,但相對而言,他另一個身份更有名一些,那就是中唐宰相武元衡的爺爺。

    要在武周一朝混,想要完全不跟武家人往來也是不可能的。但李潼是真的不太樂意跟武承嗣之流打交道,當然人家也看不上他。那麼,被邊緣化、惡名不太彰顯的武載德,倒是一個比較適合的交流對象。

    武平一年紀比自己小了幾歲,是中宗一朝比較知名的一個文學詞臣,未來大可詩文唱和、交流一下。他要是完全不跟武家人打交道,落在武則天眼裡只怕也不好。只是不大看得起武承嗣之流而已,這也沒啥好說的,武則天自己都不太看得上。

    只是為了活命而已,你就算逼我吃屎也得有個限度吧,逼急了等我名滿天下,寫臭你娘家滿門上下,讓你禁都禁不住,跟《武媚娘》一起唱!死了都要唱,你還考慮傳武還是傳李,傳個屁!

    這一番遐想,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大半個時辰,眼見天色已經到了正午,李潼胡辣茶都喝了一大壺,前往傳喚康多寶等樂工的米白珠還是不見蹤跡。  

    趁著出門放水之際,李潼踱步走進直堂,太樂署派駐的樂正並不在此,但宦官楊緒倒是待在這裡。眼見永安王行入,楊緒神色略有躲閃之意,但還是連忙站起來,趨行至前躬身道:「大王可有遣令需用?」

    李潼對內教坊這些勢利眼乏甚好感,聞言後只是冷哼一聲,說道:「日常慣用康部頭等人,怎麼遲遲不見?」

    楊緒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但還是脫不了內官慣有的狡黠,他故作姿態張望門外無人,這才小意虛攙李潼袍角低語道:「請大王移步入內,容奴細稟。」

    李潼依言步入,而後便聽楊緒細語道:「大王有所不知,署中今早另遣判司入直坊事,原樂正已經被召回署中……」

    言外之意,今天的不同待遇正是那個新來直事的樂官作梗。這太監雖然說的不多,但眉眼間卻充滿了挑撥之意。

    對於這種小人心腸,李潼真是充滿反感,狐假虎威的借勢去達成自己的目的,借到了也不會感激,只當人是啥也不懂的愣頭青,只會覺得自己心計高明。但若借不到,就會覺得人空架子,啥也不是。

    咦?怎麼像在形容他自己?

    他晃晃腦袋,甩開這一錯覺,板起臉來怒聲道:「坊中雜務,何必道我!你既在此,速去將我慣用幾人喚來,速去速回,不要耽誤了我的事情。」  

    誰知道那樂官什麼來頭,會不會是丘神勣專門安排進來刁難自己,要是不給面子多尷尬。

    這太監要利用他,他就先用這太監去趟雷,驗驗對方成色,要是把人送來,或許是他疑神疑鬼。要是把人扣住不送……他就等薛懷義來了再說。

    對了,話說回來,這都快過正午了,薛懷義怎麼也不見人影?

    「阿嚏!」

    有的人真是不禁念叨,李潼這裡剛在想,門外響起噴嚏聲,轉頭便看見換了一身大紅僧衣的薛懷義頂著鋥亮大腦袋走進來。

    「王已經來了?讓你久候,失禮了。」

    薛懷義抬手抹一把將要滴落的鼻涕水,嗓子帶著很明顯的鼻音:「偶感風寒,起床晚了。本來不想出行,想到與王還有前約,還是趕來,卻已經到了日中。」

    李潼聽到這話,不免有幾分刮目相看,真是沒想到這個傢伙居然如此誠信、遵守約定。

    那是他不知道這和尚之所以風寒,是因為昨晚打他小報告惹厭武則天,大半夜被趕出來凍的。

    「卑、卑職……奴這便前往,這便前……請薛師上座,請大王上座……」

    宦官楊緒這會兒徹底沒有了再撩撥生事的打算,先是奔出幾步,轉又行回,一副手忙腳亂的樣子。

    「去哪?」

    薛懷義順手將鼻涕抹在楊緒衣袍上,並有些嫌棄的甩了甩手,似乎對方渾身上下都是髒的,好像他自己純潔無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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