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9頁
雙方無論是交惡開戰,還是所謂的強強聯合,都與眾多人的利益密切相關。所以許多人也都開始急切的打聽起相關內情,以求能夠做出合適的應對以規避風險。
不過這件事倒也不需要多麼費力的打聽,贊婆在進入倉監官衙後不久,便又從另一側行出,與其同行的還有幾名倉監官員,去向正是附近幾處官倉。很明顯其人這一次進京,並不是挑釁開戰,而是要與大唐展開商貿互動。
了解到這一點之後,諸胡商們也是既喜且憂。高興是因為和氣才能生財,如果雙方突然開戰,無論勝負結果如何,勢必都會影響到西行商路的暢通。商賈們自然沒有什麼爭強鬥勝的野心,對於他們而言,商路受阻就是最壞的消息。
只要正常的商貿不受影響,那無論是大唐稱霸河西,還是吐蕃捲土重來,都不是第一緊要的事情。
至於憂慮也很好理解,如今的噶爾家族雖然勢力萎靡,但仍控制著青海以西的廣袤領地與眾多部屬,一旦加入到同大唐的貿易往來中,哪怕只是正常的商業競爭,他們這些胡商也絕不會是其對手。
普通的胡商們還只是擔心噶爾家族的加入或會壓縮他們的利潤空間,可是一些來自吐蕃本土的豪強商賈們,對於這一消息則就是倍感震驚。
當下這個時代,能夠遠行數千上萬里路途進行通商牟利的,自然不會是什麼普通人,對於如今吐蕃國中情勢也都瞭然於心。
類似那蔡邦氏,在見到贊婆進入倉監官衙後,頓時便心生警惕,意識到唐蕃之間情勢變得撲朔迷離起來。原本還對那飛錢有所遲疑與保留,可是現在便立刻做出了決定要換置飛錢,當然不是上趕著要送錢給大唐,而是希望能夠憑此手段以對衝風險。
至於說吐蕃國中會不會因為大唐與噶爾家有所勾結而惱羞成怒、直接發動與大唐之間的戰爭?這個可能實在是不大。
此前國中便不敢、也沒有足夠的力量與大唐直接論戰,所以只能眼睜睜看著大唐在東域瞎折騰。至於現在,噶爾家竟然與大唐之間關係變得曖昧起來,國中必然更加的投鼠忌器、不敢針對大唐有所妄動。
其實對於噶爾家在面對國中壓制的情況下、會不會倒向大唐,國中對此也都頗有討論,普遍覺得這個可能不大。畢竟大唐幾次在西線折戟,都是由噶爾家族下的手,彼此之間可謂有血海深仇,又怎麼能輕易的走到一起來?
可是現在事實勝於雄辯,無論此前的論點多麼紮實、猜測多麼篤定,都被出現在長安城的贊婆給擊的粉碎。眼下重要的便不再是噶爾家會不會與大唐勾結,而是要搞清楚已經勾結到了哪一步?究竟只是單純的商貿往來,還是已經產生了一定的軍事合作?
吐蕃這些豪酋大族們,雖然許多時候對門戶私計要遠遠超過了國家利益的考量,但心裡也都清楚,一旦噶爾家倒向大唐,那對兩國情勢的影響可就實在是太大了。
所以當蔡邦氏的押貨人在著急忙慌的把一些手頭浮財在柜上兌換成飛錢後,便又忙不迭趕去四方館,將所見聞匯報給還未離京的國中使者。
這會兒四方館中吐蕃使者所居住的院舍內外,早已經聚集了許多旅居長安的蕃國客商們。聽到這些國人們所匯報的消息,吐蕃的使者也是心情複雜,一方面欣慰於國中人心凝聚力還是不低,遇到有害國情的事情都知道及時來報。
另一方面,則就是震驚於噶爾家族竟然真的與大唐勾結在了一起。須知就在日前,他才趁著入朝拜辭之際試探一番,認為唐皇意在北疆、暫時無力西顧,國中可以趁此時機解決內部的權臣問題,並將相關的情報著人先行送回。
這一消息實在太過驚人,吐蕃使者也是愣了好一會兒,並在其他人的提醒之下,才意識到該要做出一些應對。於是他又連忙吩咐道:「速去取我禮袍,我要入唐國朝堂抗議其國與噶爾家亂臣勾結!」
隨從手忙腳亂的將衣袍取來,等到使者更換完畢,又環顧告信眾人說道:「噶爾家既然謀此詭計,必然也會有後招,防我國中制他。此前在唐國便已經有了加害國使的惡行,此番入唐不知有幾人。我身邊衛力不足,為防他刺殺加害,你等同行護我。」
眾人原本還在七嘴八舌的發表著自己的看法、並提出各種意見,可是在聽到這話後,場面頓時冷寂下來,所有人都閉上了嘴巴,環顧左右,似乎在打量著別人的意願如何。
過了一會兒,才有人開口說道:「我等既然入館報信,便絕對不會因為畏險不敢捐命。此番入唐,本就不是王國使臣,是奉了家命出行,合家老少衣食生計在此一身,實在不敢輕率犯險。更何況,噶爾家究竟與唐國結成何種盟誓,眼下還不知曉,就這樣去強見抗議未必穩妥……」
眾人聽到這一番話,也都忙不迭紛紛點頭附和,他們都覺得肯前來報信已經算是仁至義盡,實在不想冒著更大風險去出這一個頭。
倒不是說吐蕃人全無忠義可言,而是眼前這些人實在有些特殊。他們作為各自門戶挑選出來的經商之人,必然也都不失精明,做什麼事情之前先作利害評估。
若噶爾家真的在長安坊市間準備了殺手,而他們又不巧遇伏被害,那這筆帳該怎麼算?他們又不是正式的國使,死了也未必會得到撫恤追賞,還會把此行所攜帶押運的財貨都折進去,怎麼算都是得不償失,對此自然就乏甚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