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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代王過於寵溺,將會給時局帶來更加深刻的動盪,或許還要甚於魏王與皇嗣之爭。聖皇陛下絕對不會,也沒有必要將時局的穩定和走勢與代王捆綁太深。
在應對武氏諸王方面,李昭德可以說是與代王一榮俱榮。如今他遭到了貶謫,那麼代王不久之後也必會迎來打擊。
當然,代王的處境較之李昭德要從容許多。一則代王的敵人並不太多,只要避免跟在位宰相發生直接衝突,宰相們也沒有必要跟梁王一起對代王施壓排斥。
二則代王還有聖眷可恃,當然想要讓聖皇陛下插手的前提是,代王必須要放棄當下所有的一些東西。再不濟也不會淪落到李昭德這樣,從宰相一貶成為一個下縣縣尉。
李昭德心裡對代王是頗為欣賞的,他也比較好奇,在面對這樣的情況下,代王究竟會作何取捨。如果接下來事態發展順應李昭德的預估,那麼他在途中應該就能聽到消息。
一夜睡眠極差,到了清晨時分,李昭德精神不免萎靡。儘管驛館提供的餐食仍然難以下咽,但還是硬著頭皮吃了一些,以保證能有體力繼續上路。朝廷給他設置的貶途時間非常嚴苛,容不得在途中有所耽擱,只能不斷前進,才能保證不逾期。
如是又前行幾日,離開神都已經有幾百里。這一天傍晚,一行人正在加緊趕路、想要在天黑前抵達下一處驛站。
可是突然前方草野出現了一隊人眾,一個個膀大腰圓、胯下坐騎也都高大神駿。
眼見對方逐漸靠近過來,隨員們將李昭德保護在當中,而李昭德也抓起了掛在馬鞍一側的佩劍,隨時準備抽出。
「小民蘇三友,奉都中貴人所命,請李相公暫停行程,隨某等歸都。」
率隊的蘇三友見對方如此警惕,也並不感覺意外,這年頭山匪路霸層出不窮,在行之人一定要有自保之力才幹上路遠行。
「我已苦旅遠行,魏王仍不肯相饒!來吧,李某手中有劍,可斬人間兇惡!」
李昭德聞言後,抽出了佩劍,並凝聲說道。
「魏王?」
蘇三友聽到這話,不免有些茫然,示意跟隨諸眾暫停,自己則策馬上前,掏出一個密封的竹筒向對面拋去:「小民受命,另有其人。貴人具書於此,請李相公自閱!」
第0458章 天南遙遠,君恩難覆
九月下旬,代王歸都。因為軍令未解,當然也沒有什麼群眾出迎的熱鬧,代王只是與肅岳軍一同暫駐位於北邙山腳的軍營中。
王方慶第一時間爭取到一個犒勞軍伍的使職,自率一批南省官吏、滿載酒食,直往城北軍營而去。
一行人抵達此處時,肅岳軍還在分批進入營盤中。雖然其中大多數都是今年新徵募的健兒,但動靜之間卻能看得出已經頗具行伍之氣,畢竟招募健兒也是有著嚴格的標準,其中本就不乏舊年的府兵軍戶,稍加磨練,戎氣自能有所彰顯,倒也不可說是一切從頭開始。
一行人在營外等待了接近半個時辰,才有軍士行出,將他們引到中軍大帳所在的位置。
酒食之類自有營卒接收,在行到一處營地位置的時候,看到柵欄中多有衣衫襤褸之眾被拘在其中,估摸著應該是此行肅岳所收繳的一批比較重要的戰俘。
但在當中,有一座囚車非常顯眼,囚車裡只是拘押著一個人,衣衫相對而言比較整潔,其人盤腿站在囚車中,鬚髮遮擋著臉龐,看不清楚面目。
「此囚所犯何罪,竟然如此獨特於眾囚?」
王方慶也是隨口一問,畢竟肅岳軍不同尋常征旅,許多軍情奏報不經南省入送。因此代王外出這三個多月的具體經歷,南省諸眾也所知不多。
負責導引的趙長興聞言後咧嘴一笑,露出滿口的大白牙,指著囚車笑語道:「王左丞誤會了,那並不是外剿的囚徒,而是副總管安平王。」
王方慶聽到這話,膝下一軟險些栽倒,遠遠的又認真打量幾眼囚車,才有些驚疑不定道:「安平王所犯何事,竟要如此……」
趙長興這一次只是搖搖頭,只說不敢泄露軍機。
說話間,中軍大帳已經在望,王方慶也看到一身戎裝的代王殿下正站在帳外微笑往來,忙不迭趨行入前並拱手道:「卑職奉命迎犒肅岳軍,殿下今次凱歌奏還,實在可喜可賀!」
一身戎裝的代王看起來較之此前要稍顯清瘦,少了幾分俊雅隨和,卻多了一些英挺威武,聞言後只是笑語道:「不過是近畿閒使,不敢誇功,有勞左丞了。」
說話間,李潼退後一步,將王方慶請入大帳中。
落座後,王方慶先是寒暄道:「殿下此番典軍出行,閱歷經多,才器更壯,溢於形表啊!」
李潼聞言後隨口謙虛兩句,不得不說,這一次行軍的確讓他見識大增。
雖然沒有什麼強敵惡戰,也不是寒苦之地的跋涉遠行,但戎旅之中畢竟不同於往常,沒有了起居優渥的悠閒,每天都要操心諸多營事,的確是難得的閱歷增長。
值得說一句的是,這次行軍本來覺得是打醬油的行軍長史蘇味道幫了大忙,尤其是在紮營行軍、營防飲食方面,幾乎都是蘇味道在一力操持,而李潼則只是旁觀學習。
畢竟多達五千人的軍隊,再加上各種跟隨的輔兵、丁役,足足大幾千人的大隊伍,哪怕只是普通的團建,也遠非李潼這種少經戎旅的小白能夠妥善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