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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之所以將軍器監安置在長安,主要還是受政治因素的影響。那時行台所控制的唯有陝西領土,整備強軍又迫在眉睫,所以也只能因地制宜。如今既然朝廷秩序早已經恢復平穩,資源的應用當然也要從優配置。
除了北麓的冶鑄工坊之外,驪山南側的溝嶺陂谷也都被充分利用起來,大量的果園農莊漫山遍野的分布著,所生產出來的各種瓜果菜蔬,除了供給內苑與朝廷諸司的日常消耗之外,還有相當一部分流入到了京畿市場中去。
原本好好的一座皇家御園、溫泉別宮,短短几年時間裡,竟然被改造成京畿地區一個重要的生產基地,山北冶鐵、山南種田,也實在是讓人有些哭笑不得。
而這種行事作風,基本上也概括了過去兩年多時間裡,朝廷施政興治的一個大概方向,為了壯大生產規模、恢復國力,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京畿地區如此,擴及整個天下,興治之功、尤甚開邊,短短几年時間內,朝廷內外便崛起了一大批以民生政治而著稱的良吏能臣。
也正是由於國力的恢復進度喜人,今年朝廷才能作此雄計,集中了如今天下將近一半的兵力於驪山演武夸威。
由於驪山行宮年久失修,聖人雖然早早到來,但也並沒有找到什麼好去處,只能暫時住在供奉著他家老祖宗太上玄元皇帝的朝元閣中。朝元閣因為還具有一定的宗教元素,哪怕在武周時期也並沒有完全失修,已經是如今驪山別宮裡為數不多還算能看得過去的宮殿建築。
「聖人實在是太簡樸了,今海內政治蒸蒸日上,公私倉庫儲蓄漸豐。聖人也實在沒有必要再苛待自己,畢竟聖躬起居威赫與否,也是國體相關的大計啊!」
隨駕來到驪山的王孝傑趁著入奏事機之際,望著張設布置俱不失簡樸、且空間也並不寬宏的朝元閣殿堂,忍不住開口感慨道。
李潼坐在席中,聽到王孝傑這麼說便忍不住笑語道:「玄元皇帝立道垂教、功達萬世,尚且安居此方觀宇。今家國事務只是淺得條理從容,還遠不可稱為盛治,怎麼敢妄起奢念?
民富則國強,國強則君威,皇王榮威與否,可不在於環身所設是儉是奢,而在版籍大小、金甌固否。更何況府庫雖然略得盈儲,但諸方仍待營設,恐用未及,不容恣意啊!」
「聖人憂慮深刻,胸懷天下,長恤黎元,真是讓人感動啊!」
王孝傑早年被張仁願削去的鬚髮已經重新變得茂盛起來,再次變成了一個威風凜凜的大將軍,眼下神情莊重嚴肅的拍著馬屁,倒也並不顯得滑稽可笑。
不過在拍完聖人的馬屁之後,王孝傑旋即便將話風一轉,一臉憂慮氣憤的嘆息道:「聖人貴為天子,尚且要先人而憂、後人而樂,治國用事如履薄冰,不敢放縱私慾的享受。可恨有的臣員,卻不能領會聖人這一份憂國恤民的苦心,反而恃其分寸微功,縱情享樂,奢華生活,出入氣派,讓人生厭!」
「這麼說安東都護府員眾們已經抵達了驪山?」
李潼聞言後便又微笑問道,能夠讓王孝傑惱恨得出口成章的告黑狀的,大概也只有張仁願了。
倒不是說王孝傑在朝中與旁人便沒有齟齬衝突,但大多數情況還是他得罪旁人而不自知,能夠讓他念念不忘、抓住一切機會上眼藥的,也只有張仁願才有這樣的能力了。
王孝傑聽到這話後先是乾笑一聲,然後才又拍掌道:「臣還未及言實,聖人已有所知,果然天下人事全都瞞不過聖人!這也尤見張賊之可恨,聖人雖然博大英斷,但臣員凡所任事,也不該頻頻騷擾。這狗賊於東北專據威福,任權聚斂,言則補計國用,但他也絕不是什麼廉潔之員,若嚴作查究,必能發其貪賄之罪……」
張仁願這幾年在東北,聲勢的確搞得不小,特別在營州重設安東都護府之後,對內平定契丹叛亂的餘波,親率部伍一路追殺到黑水河畔,將契丹叛部首領孫萬榮成功梟首,招撫威懾東逃的粟末靺鞨,通過各種手段配合,挑動靺鞨內鬥,使得大部分靺鞨族人與高句麗等亡民再次返回遼水以西、重新接受大唐的羈縻管制,逼得靺鞨首領乞四比羽不得不託庇新羅。
在對外方面,張仁願也是功勳卓著,連續兩次擊退試圖插手契丹內亂的突厥勢力,並代表朝廷敕授黑水靺鞨建立黑水都督府,先後招撫羈縻十部黑水靺鞨。
並且,安東都護府的影響力在張仁願的操作下再次進入了遼東大同江以南的平壤地區。這是在高宗年間唐羅戰爭結束、安東都護府回撤營州之後,大唐東北邊軍的活動返回再次擴大到了大同江以南。
當然,張仁願這一舉動自然也引起了新羅人的不滿,因此新羅除了向朝廷派遣使節表示抗議之外,私下裡也在與東北一些不穩定因素保持密切往來。
當然,明面上新羅還是不敢直接與大唐掀起戰爭,高宗年間與大唐長達七年之久的唐羅戰爭,雖然讓新羅占有了一部分高句麗故地,但也付出了頗為沉重的代價。
特別新羅自文武王之後,雖然實現了半島的統一,但也帶來的新的問題,那就是王權與氏族特權的衝突愈演愈烈,也讓新羅難以集中全力、再次明目張胆的挑釁大唐。
張仁願在東北這一系列的功績,自然也讓其個人在東北樹立起了崇高的威望。再加上其人本也不是一個信奉韜光養晦者,所以王孝傑所言張仁願個人操守這一點,倒也並不是信口開河、憑空捏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