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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儘管心裡也不失警惕,但在相王諸子沒有犯錯的前提下,李潼也實在不好過分的刻薄怠慢。
張嘉貞當然也知此事的為難之處,但問上這麼一句,也是他身為聖人心腹的本分,聽到聖人這麼說後,便又點了點頭,繼而便又說道:「嗣相王等除服,臣也因此有所聯想,昔年靖國前後,多有名臣遭劫。如今服禮即畢,諸名臣後嗣也多有再入世道的訴求,朝廷於此是否要特設典章,以光皇恩,並不負君臣情義?」
聽到張嘉貞這麼說,李潼也才意識到這個問題。靖國時期前後,國事動盪不安,公卿橫死者極多。這其中自有相當一部分是被李潼下令處決,罪證確鑿,其後人們要麼同刑,要麼發配邊疆。
但也有許多人,他們本身並沒有太深的罪過,沒有被朝廷刑問追究,其後嗣也得以保全下來。若是朝廷不能妥善處理這一問題,難免就會有一些人因求進無門而生出與相王諸子同病相憐的感慨,或許就會湊在一處。
李潼近日滿懷軍國大事,對於這樣的雜情的確是思慮不多,張嘉貞這一提醒也算及時,於是他便點頭道:「此議確是應時,南省會同吏部等諸司,儘快擬定一個章程出來。凡靖國前後蒙難臣家,詳錄籍譜,有蔭則補蔭,有才則用才。若諸不足取,也要計量賜物存恤,不要讓這些臣家嗣傳有斷、羞辱人間。」
講到這裡,他又一轉念,繼續說道:「狄梁公舊曾為相王諸子王師,與天家也是情義深刻。身遭不祥,使人痛惜。其次子光遠才性秀穎,不愧祖風,可以錄名給賜郎官,並領嗣相王府長史,輔佐勸善、以安王邸。其餘王府佐員,也務以德行當先,不要選了根性丑劣者,累及幾王名譽。」
諸王官佐選員如何,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對於這一點,李潼是深有感觸。他如今朝中任用這些心腹重臣,多數都是從原本的府佐國官發展出來,比如眼前的張嘉貞。而這些王府親員們,對他的勢力發展也是助益良多。
當然,李潼之所以能這麼做,一則是憑著先知先覺、選拔了一批確有長才可以培養的人選,二則就是武周一朝政局波詭雲譎,武氏諸王亂政可厭,也讓這些人能夠更加忠誠的團結在李潼身邊。
如今開元政治已經秩序分明,而當今聖人也是正當壯年、雄圖待展,只要不是天性陰鷙饑渴、不肯正途求進者,也幾乎不會與藩王們搞在一處,去行邪路。
不過一樣米養百樣人,凡事也不可過於篤定。李潼履極之後,已經將諸王、公主府官佐配員裁撤許多,只保留下長史、國令等幾員,至於其他原本諸府自己處理的事務,則分給宗正、司農、光祿等諸司。
眼下宗室中最重要的還是他的兄妹幾人,日常生活本已不失關照,場面制度上也都有話好說。至於其他的宗室親員們,就算有意見也並不重要。
對於狄仁傑那樣一個下場,李潼雖然有些惋惜,但也談不上遺憾。路都是人走出來的,既然不能代人受過,那也就無謂站在自以為明智的角度去論人是非。
至於狄仁傑之子狄光遠,李潼印象還算不錯。因為張嘉貞的提醒而想到此節,索性便將這人安排在嗣相王府。這安排倒也談不上用心單純,但起碼面子裡子都能兼顧到。
相王一朝的末期,狄仁傑與相王的關係已經變得極差,而其人最終死在了河東、恥于歸鄉,相王也要負上一部分責任。狄光遠安排在嗣相王府,自然不會跟相王諸子攪在一處。而狄光遠本性尚算純直,應該也不會去刻意羞辱構陷相王諸子。
等到他與張嘉貞交待完相關細則,此前遣出的樂高也已經返回,事情查清楚了,的確是宗正寺刻意遲報相王諸子歸京的消息。
早在數日前,宗正寺便收到了皇陵方面的匯報,但宗正少卿李千里以為凉國公操辦喪禮、將此事擱置不報。這傢伙是要借冷落相王諸子,以顯示他對聖人的忠心。當司主官已經如此,宗正寺其餘事員自然也就不會出頭。
得知原委後,李潼倒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宗正寺主要負責的便是宗家人情事務,待人親疏如何,自然也要體察上意。李潼雖然不會刻意的冷落他幾個堂弟,但若說多歡迎他們回京,那也太虛偽。李千里替他做了一把惡人,又懲戒了一下當司事員,事情便不必再追究。
至於相王諸子,眼下在京中還沒有宅邸居住,在返回長安向宗正寺備案後,便被暫時安頓在了宗正寺下屬的館舍中。
眼下天色已經不早,李潼也就不再特意召幾人入宮,著令內侍省一名謁者從內庫挑選一些日常起居相關的器具物料送去館舍,並通知幾人明日午後入宮來家宴款待。
當中官抵達宮外館舍時,時間已經到了深夜,相王諸子一路車馬勞頓,都已經各自休息了,得知大內有中官前來宣敕,又忙不迭起身穿衣,在堂接待中使。
一通迎送忙碌後,便過了午夜。睡夢中被驚醒打擾,相王几子也都了無睡意,除了被王美暢當道攔截接走的嗣相王李隆業之外,其他三人在安排女眷歸舍休息後,便湊在了一個房間中。
在屏退侍員之後,李成義突然抬起一腳,直接踢倒了中官剛剛送來的一個物料箱籠,指著那些散落在地的器物忿聲道:「我總算明白,為什麼京中人眾對咱們兄弟回京這樣冷淡!咱們那個堂兄,貌似寬厚,內里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