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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氏幾王聞言後紛紛搖頭,如此大事,自由政事堂商討決定,可如今他們武家在政事堂已經沒有一個代表人物,想要提前知曉、先作布置就變得很困難。
武三思則沉聲道:「攸寧仍在南省走問,唉,如果不是攸宜這個蠢物荒廢職事、被逐出西京,今時便可順勢而為,削去皇嗣這一大外親枝蔓!可笑他不能帶眼識人,竟將孽類引作心腹,家財相托,如今俱沒宮中,引人噱笑!」
聽到這話,室內武家諸眾臉色都是一黑,也都各自流露出對武攸宜的不滿。他們親徒廣立,且都顯在,武攸宜卻寧可相信一個外人都不願託付他們,如今身受所害,也遭到武家其他人的隱隱排斥。
當武三思講起這樁舊事,武嗣宗等都忍不住插口說起,特別講到那些財貨數量時,言辭中更是掩飾不住的痛惜。
「夠了!你們各自都乏錢糧維持生計?攸宜雖然可惱,但眼下是議論舊事的時候?」
武承嗣敲案悶哼,將話題重新引了回來,凝聲道:「今次良機,不容錯失。一要除掉竇家這個強支,二要儘可能的引入皇嗣,三則重複我家天授年間的舊態,你們各自有什麼想法,全都講一講。」
「竇家自作孽,這一點不難做成。西京人事慌亂,證據確鑿,我家即便無人問事,入罪也是當然。唯恐朝中奸流賊心不死,仍要包庇護全,那就讓他家罪過更深。即刻派遣人眾前往潤州,更搜竇妃父母罪過。」
講到陰人的伎倆,武家人也算是經驗豐富,武承嗣話音剛落,武嗣宗便開口說道。
另一側武懿宗也舉手道:「皇嗣本人身牽諸多,一旦輕動,不免人事牽扯。但如果由其近人入手,怕也無從防禁。梁王如今司屬職在,大可入請皇嗣諸子出閣,屆時人物曝在宮外,能絕人耳目察望?」
武承嗣聽到這話,眸光已是大亮,但還沒來得及表態,剛才沒有發聲的武三思卻突然開口道:「嗣雍王等舊鑒在前,這麼做就全無後患?」
聽到這話,本來熱切的氛圍霎時間一冷,過了片刻,武承嗣才有些不確定地說道:「如寶雨妖異之類,世道能有幾人?若天道眷顧仍厚,皇嗣諸子都俱異能,唐家能失其國?」
提出建議的武懿宗也說道:「皇嗣諸子都是幼齒,我家群長並立,若連這些尺余小童都畏懼,還敢作大謀?」
「幼童或不足懼,人心則難捉摸。寶雨邪才在前,人不免加望皇嗣諸子一層。如今皇嗣已失其位,諸子仍享亂爵,且先請制奪其爵位,小觀時效,後續再論。」
武三思講到這裡,又嘆息一聲:「我一直苦勸阿兄,不可小覷少類。舊話不再多說,但寶雨仍新事頻頻。聖皇陛下於他,自有超凡的親昵姿態,他招搖於時局之內,已經令諸方都有不喜,目下雖然意在皇嗣,但若能將他擴在罪中,也是杜絕日後更大的憂患。」
武承嗣本來有些不喜武三思本末倒置,但此際聽到這話的時候,也認真思索起來,並點頭道:「如果真能一併做起,那自然最好。此子的確驕狂過甚,讓人生厭。」
言雖如此,但他仍然還是更加關心宿敵李旦,因有不能兩全的覺悟,皇嗣不死,對他而言,既是前行路上一大障礙,也是懸在頭頂一柄利刃。
與此同時,太平公主在得韋團兒信報之後,也匆匆入宮。她對韋團兒的去向如何,當然不會這麼上心,但對薛懷義的行跡如何,自有一份刻骨的牽掛。
待到聽完韋團兒詳述細節之後,太平公主眸光更是透亮,口中則冷笑道:「賊僧取死之道,就在這一份不自知。他虛榮再盛,不過只是一個玩物罷了。魏王此際請配韋娘子,意味深刻,天家門私幽隱,他一個玩物想要輕易試弄,也是該死!」
韋團兒這會兒仍有幾分惶恐不定,特別額頭紅腫更高,讓她看起來更顯悽惶,她自跪在太平公主腳邊泣聲道:「公主殿下自知賤婢心意,不遂此願,生人無趣……今次恃陛下厚愛,能免人禍,可是、可是……」
太平公主彎腰將韋團兒拉起,拍著她手背溫聲道:「哪需娘子苦求,我對娘子還有舊諾呢。懷義此番害你,我不會放過他,但想要除掉其人,則就需娘子勤助於我了。」
韋團兒連連點頭,然後又低語道:「懇請公主殿下不要將此事訴於巽郎,郎君能有眼前從容並不容易,妾實在不想引入更多事端。」
「收拾一個賊僧,你我用力有餘。玄機只在一點,待其愛弛,再斬情結,其人不死亦廢!韋娘子你想除此惡仇,那就要借我方便。」
太平公主講到這裡,語調放低湊在韋團兒耳邊低語道:「稍後我會陸續薦人入宮,要靠娘子引導陛前……」
第0344章 人事調置,底盤草成
十月的神都城裡,自有一份秋冬換季的肅殺。
李潼雖然得以側身於漩渦之外,但通過與時流的交往,也自能感受到人心中那一份惶恐與彷徨。對於引發這一切的竇家子竇希瑊,也不得不感慨啥叫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你就不能等段時間再走親戚?
閭里之間還沉浸在收復安西四鎮的喜悅中,但是朝堂內外,人人都在瞪眼觀望,各自準備,迎接下一輪的洗牌。
按照武周新曆,十月之後的十一月便是來年正月,十二月為臘月。這一段時間,會有諸多典禮扎堆舉行。所以在此之前的十月,註定將會大事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