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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陽宮風景的確美麗,只可惜人氣不旺。我幾次央求娘娘入宮短住幾日,娘娘卻只是不願。」
身姿已經漸有高挑窈窕的李幼娘身穿著一襲石榴裙,髮式也結成少婦模樣,雖然仍是未見得有多麼端莊,但也已經不再是往年天真嬌憨的女童模樣。
與之同游宮苑的乃是雍王孺人唐靈舒,五官仍是精緻秀美,但眉眼間則有一股暗怨盤桓,已經很有幾分豪門貴婦的氣質。聽到李幼娘這麼說,唐靈舒嘆息道:「也幸在娘娘不樂入宮,望朔走拜才有機會出宮行走一遭。上陽宮雖然美,但美得讓人心慌,實在不如往年家人相伴入情愜意……」
「嫂子你現在說話可比往年婉轉多了,我難道不是你家人?王妃難道不是你家人?我們這些人不是日日伴你?不能讓你入情愜意,這個不是我們的過失,只是你心裡念著的只有我家阿兄。旁人在你眼裡,也只是廊外那些花枝,俗艷的讓人煩躁。」
李幼娘聞言後便嗤笑道,她與唐靈舒最是相熟,相處起來自然也更加隨意,想到什麼便說什麼,並不需要矯情掩飾。
多年相處下來,唐靈舒自也不是早年羞澀模樣,聽到這話後便也自己笑起來,並指著李幼娘笑語道:「有的人事確是俗艷花枝,但好在幼娘你不屬此類。你是花木間躁鬧的蜂蝶,只會讓人加倍的煩躁。你也是有了自己的院舍居所,常常不居於室,外人見到,怕要誤以為你家夫郎拙劣的不堪親近。」
「啊……嫂子你也這麼說我,娘娘也是這套說辭!薛大、薛郎自是極好的,對我關懷得很。只是家裡那個阿姑,實在讓人受不了,常在家邸宴客,好好的家院作成鬧市一般。她自己招應不過,還常要召我去應對那些賓客。我識得她們是誰?彼此都不熟悉,瞧著她們挖空心思的琢磨說辭、苦留不去,我都替她們覺得尷尬難受!」
如今的神都城裡,太平公主可以說是最活躍的一批人之一,因其身份高貴,本身又擅長交際,日常門庭若市、宴會竟日不斷。
李幼娘雖然性喜熱鬧,但卻並不喜歡那些場面上的應付。但她身為太平公主新婦,也算是府上主母之一,一些場面應酬總是難免,為了躲避這些,索性常常回家或是入宮居住。
講到這一點,李幼娘便頭疼不已,揉著眉心嘆息道:「我又不是沒有別的園業可居,只是娘娘不准我攛掇薛郎治居別業,說什麼母健在、不別居。唉,娘娘這個人啊,端莊得自己不涉邪道,就以為人人都如她一般恬淡。阿姑召我入席,難道只因為我是她家新婦的緣故?無非是要由我來借仗我幾個兄長的聲勢,讓旁人更順服她!」
李幼娘若只是抱怨家事,唐靈舒也只是聽著,並不發表什麼意見。可聽到言涉自家殿下,還是忍不住皺眉道:「公主殿下已經是人間至貴,誰又敢對她不恭?殿下如今久在關西,並不在都,還有什麼值得她去借勢?」
「這些事情,我並不清楚,也懶得過問。但阿姑這個人吧,你與她短見也只會覺得她是待人熱情,可若長久的相處,她便會讓你各樣的不自在。每天清早,人還未起,衫裙已經先送進你房間,做什麼妝飾、穿什麼衣裙,她都要代人作主。
我拿此跟娘娘說,她只覺得這是阿姑愛我、無微不至,但我總覺得她是拿人作玩器、未必好心腸。幾次要請二兄過府,都被我暗裡使人攔下了。庭中當面不能忤意,不如不見。我心裡還在盤算著,讓阿兄在長安給薛郎謀留一個常使的差事。」
成親雖然不久,但李幼娘已經不失盤算:「薛郎這個人,雖然溫和不驕,但卻沒有主見。常在婦人言教,他是很難成器。我又不望他能封妻蔭子,但六尺之身,總不能久作阿母腰佩玩物。我兄已經是那樣的大器長才,往後佳節相聚,我也不想自家夫郎只是美器旁充席的瓦礫。」
聽到李幼娘這一通盤算,唐靈舒不免啞然,片刻後才嘆息道:「幼娘你成親後,的確是有內秀長進。我年紀痴長了你許多,許多事情反倒不如你深刻具體。」
「我倒羨慕嫂子你這種無憂無慮,世上能比我兄者有幾人?」
聽到李幼娘這麼說,唐靈舒由衷的點頭道:「這話確是真的,即便不說別的,單論聖母皇太后陛下。陛下眼神有光,被她掃上幾眼,心裡各種的不自在,讓人渾身發寒。這還是陛下權威收斂,仍然有這樣的氣勢。想到往年殿下在如此人物眼前謀生,可知當中的辛苦……」
講到這裡,唐靈舒突然抬手按住了胸口,面有苦色的搖頭道:「不行了,我不能再講下去,心都要跳出來飛往長安。我是真在心裡想過,要不要趁著出拜娘娘的時候,牽了閒苑的馬就直往長安去……」
兩人說話間,遊廊另一側突然衝上來一道人影,正是韋團兒。衝上遊廊後來不及喘勻氣息,韋團兒便大聲道:「長安有新的聲訊傳來,王妃著我請縣主、孺人同歸觀覽。」
「是什麼消息?」
李幼娘聞言後便驚喜道,她對阿兄也分外想念。
韋團兒聞言後只是搖頭:「還不知,王妃說要家人全都在場才會啟信……」
韋團兒話音未落,只覺得眼前一花,便見到唐孺人直從高近兩丈的遊廊上翻入花柵,繼而更彩蝶一般向遠處飛遠。
「這娘子思念成疾,已經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