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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長安城裡,原本由百司官府所控制的工匠以及奴戶,其中相當一部分已經遷往神都洛陽,剩下一些也因多年失於有效管理,短時間很難重新組織起來。
而且如果由官府出面組織恢復的話,繞不開神都城有關部門。像是一些匠戶的戶籍資料,絕大多數都收存在神都,長安幕府還要與朝廷進行交涉,才能拿到相關的資料。
眼下幕府既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與神都朝廷扯皮,索性繞開官府,直接通過行社下手,同樣也能達成預期的效果。
通過社監署所掌握的一些織造行社,幕府在極短的幾天時間內,就掌握了足足四千三百多戶的織戶戶籍資料,用於各類紡織的織機,則有兩千六百多架。
絹、縑等紡織品,本身就兼具一部分貨幣職能,這兩千六百多架織機,幾乎可以視作等量的印鈔機。如果全力開動起來,每天都可以生產出可觀的財富。
當然,這個數量算不上多。須知整個神都城,單單官府所掌握的織機數量便有八萬架之多,其中相當一部分都是官營的織場,生產出來的紡織品直接收為官用。這還僅僅只是河洛一境,河北、江南同樣都有著發達的紡織業。
跟中央朝廷所擁有的資源相比,如今的長安幕府可謂寒酸有加,根本不是一個體量。所以眼下幕府要對長安乃至整個關中物資進行管控,真要完全放開,任由民間自由交易,洛陽朝廷單單通過民間的商貿活動就能困死長安幕府。
當然,長安幕府也不是沒有優勢,基礎的生產資源雖然不如洛陽朝廷體量龐大,但未來還有增長的空間。
幕府也通過社監署增強資源的整合力度,針對竹木工匠行社,每生產一架能夠進行標準生產的織機,便補貼五百錢。織造行社每報備一架織機,同樣補貼五百錢,若能提供一個織工,則補貼一緡。
一台織機,既是一個納稅單位,也是一個生產單位。通過織造行社擴大稅源,通過木匠行社增加生產工具。如此一來,幕府便有條件可以開設大量的官營織場,在短時間內提高生產力。
而且,蜀中這個最大的高檔紡織品生產基地臨近長安,幕府在接下來也會逐步加深對蜀中的掌控。如果掌握了蜀中,那麼幕府的財富生產能力和速度將會飆升數倍。
位於長安城西的永安渠,下接交水、上通渭水,貫穿全城,並在西市附近與漕渠交匯成池,是長安城中最重要的水道之一,也是最近這段時間裡,長安修整水利的重點工程。
李潼在神都的時候,便有主持改革漕運而大收其利的經驗,來到長安城後,自然也將此當作長安復興的一個突破口。
雖然長安的水利資源並不如洛陽那麼充沛,但若能將有限的水利資源進行更加合理的利用,自然也能收得更大的利益。
所以這段時間以來,李潼每隔幾天都要抽空對永安渠的修浚工程進行視察。
這一天,他又策馬來到永安渠修浚現場,在場督工的長安縣令馬仁道得訊後,匆匆自城南入城,迎接雍王殿下。
當馬懷素來到現場的時候,便見到雍王殿下站在堤側,正親自用竹竿丈量渠水深淺,於是便悄悄行入一邊的佐員隊伍中,等待雍王殿下發問。
李潼抽出水中的竹竿,見竹竿浸水尚不滿一丈,而且下端還沾了長長一截的淤泥,不免皺起了眉頭,轉頭見到站在後方的馬仁道,招招手讓其人上前問道:「春夏水豐時,永安渠水深多少?」
馬仁道連忙說道:「永安渠發自交水,永徽年間也曾有水量滿渠的盛況,舟船可以在京南直入城中西市東。但是後來交水所流樊川之下再引別渠,分流向下澆灌韋曲、杜曲,水量便不如往年豐盛。而且城中地泉苦澀,京中傍渠人家多旁鑿分渠以作取用,但、但若春夏水量充沛時,渠中也能通排航行……」
李潼聞言後,眉頭皺了起來,沿著河堤向南而行,走出一段距離後又問道:「近日排淤修渠,用工頗巨,依馬縣令所觀,今年永安渠能否水量滿渠?」
馬仁道聽到這問題後,沉吟片刻後才說道:「長安諸水中,交水水量不少,只是樊川引渠過多,入城水勢減少。若能於城南神禾原設堰圍水,則今夏渠水必豐。」
聽到這裡,李潼又沉吟起來。交水即就是潏河,是長安城南最重要的水道之一,灌溉了京南大片良田。如果要通過截流交水才能讓永安渠運力恢復,無疑會損傷下游的灌溉條件,這麼做似乎有點本末倒置。
沿渠向下行到左近坊區,李潼抬眼看到渠堤一段被掏空,因為渠水水位下落,只有一段半淤的溝渠伸入坊中,一直延伸到一座院牆高高的園業。
「那是誰家庭院?」
眼見到這一幕,李潼又隨口問道。
「是、是韋氏宅,故宰相韋思謙韋相公族人園業。」
馬仁道仔細辨認一番後,才又回答道。
「此類分渠有多少?俱通向何家園業?」
李潼又皺眉問道。
馬仁道這個縣令當得還算稱職,聽到問題後便連忙作答,歷數十幾道分渠,各自流向也都交代得很清楚,可見也是用了心。
李潼聽完後,嘴角便泛起冷笑。他真的不是要揪住這些權貴人家不放,而是這些人總那麼不巧的偏要往他面前撞。
眼下的他,因為長安水路問題愁困的不得了,結果這些世家豪門倒好,城外截水灌田,城內截水飲用,日子過得相當滋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