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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錢則寸步難行,哪怕帝王也是如此。李旦一家初歸大內時,宮中一應用度都要從諸司公廨食料並諸勳爵門第籌給,又哪裡來的錢去組建北衙所謂的天子親軍?
所以這一筆六十七萬餘緡的巨資,李旦是真的看在眼裡,眼下錢財還未入都,已經決定要將之投入北衙,用以組建一支真正忠於自己這個皇帝的禁軍力量。
聽到皇帝這麼說,竇孝諶多多少少是有幾分失落。他此前重點提及雍王家財半是侵奪他們竇氏家產,也並非完全的無私,此時聽到皇帝對這一筆錢款已有使用的計劃而無虞他們一家,難免是有些遺憾。
不過竇孝諶也算是鬼門關上走過一遭的人,錢財身外物,得之自然喜,失之也不足以為此苦念不休。於是他很快便將心中一點失落壓下,接著便開口道:「北衙得此資財注入,必也能生機煥發,復為大用,典軍者非親信之徒不足授給。」
李旦聞言後點點頭:「此事誠需慎重計議,只可惜豫王等少不堪事,宗家能領銜機密之選,也實在不多。」
講到這裡,他看了一眼隱有期待的竇孝諶並說道:「北衙軍務整改,都還只是宮防謀身的小計,邊疆安危與否,才是真正的家國大計。陝西道所以自誇其事,無非邊事幾功。朝廷此前困於養息之論,於此未有遠計。但如今,邊計已經頻為輿情焦點,不可忽略。
我打算使丈人為幽州都督,督領河北軍務,並領東夷都護、撫控東北諸夷州,選將練武,待時以討漠南叛亂之賊胡!」
第0702章 群臣外授,相公珍重
陝西道大行台之所以設置起來,一則在於雍王的確是功大難酬,在內匡扶社稷,在外則挫敗悍敵,二則在於朝廷新定未久,對天下並沒有足夠的掌控力,三則在於陝西邊事的確危困,也需要一個專命的調控攻防。
這三個原因,其中第一個最不緊要,第二個才是重點。
如果朝廷對於內外局面真的有著足夠的掌控力,其他俱不成問題。雍王即便再如何功大,在都榮養即可,如果真的心懷不忿、口出怨言,那就直接幹掉。
就算陝西邊事危困,朝廷也可以選用別的才力,並不需要使派雍王這樣一個身份敏感的宗家子弟專制於陝西。
所以一切的根源就在於朝情複雜且混亂,皇帝威望嚴重不足,才造成這種內憂外困、行台勢大難制的局面。加強朝廷的權威,並提升皇帝個人的威望,也是解決一切問題的根本之法。
此前皇帝李旦迷困於當下這錯綜複雜的形勢中,走了很多的彎路。其中最讓他懊悔的,就在於聽信老臣陳腐之言,專以休養為先,對於邊情軍事不夠重視,以至於如今朝野之間凡言軍事者必推雍王,仿佛唐家社稷之安危、俱系雍王一身。
這一次西京的催繳風波,雍王之所以能夠肆無忌憚鼓譟民情,其底氣也正在於此。跟行台治邊戰果纍纍相比,朝廷在這方面的確是乏善可陳。
國之大事,唯祀與戎。李旦自登基以來,便一直沒有西入關中祭拜祖陵,每每想到此節,心裡就虛得很。若征伐大事再俱出於行台,那他這個皇帝究竟還能管什麼事?
所以眼下,朝廷也需要在邊事上長作計謀,並儘快拿出一個亮眼的戰績,這也是當務之急。
想到這裡的時候,李旦便忍不住瞥了薛稷一眼,心中隱有不滿。這樣的國之大計,本該是由宰相提出,哪怕君王一時思慮不及,也該提醒備問。
他對薛稷不可謂不親厚,入朝伊始便將之拔入政事堂。但過去這將近兩年的時間裡,薛稷在政事堂中幾乎沒有什麼作為,不要說什麼益國益治的大計,哪怕作為皇帝喉舌在政事堂中發聲,聲量都不夠大,以至於許多事情都需要李旦自己操計起來。
事實證明,薛稷此人雖然略有文辭之才,但本身才具是真的不堪大臣之選。
但就算心裡有不滿,李旦也有些無可奈何。王孝傑一事,已經讓他不敢貿然將自己不熟悉的大臣錄入政事堂,而他所了解且能足夠信任的人當中,又罕有能當此任者。
過去長達十幾年的幽禁封鎖,讓他對世道時流陌生至極,在選士用人方面也就多有茫然。
他所親近者,無非一些親戚門戶,但這些親戚們,也未必都跟他是一條心。前有豆盧欽望,後有王美暢,無不帶給他莫大的失望。
倒是竇孝諶這位丈人歸都後,種種聲跡表達都讓李旦頗感欣慰。他本來也打算將竇孝諶留用都畿,乃至於尋機安排進入政事堂。但在一番權衡後,還是覺得這麼做有些不妥。
竇孝諶身份畢竟不同尋常,一旦在中樞權柄過盛,那影響將不只限於外朝,很有可能會干擾到他的家庭關係,比如嗣序問題。
原本這件事在李旦看來根本就不成問題,他如今不過三十多歲,諸子幼少,自身大位方享、政治都還未理順,現在就考慮嗣傳問題本就太早。更何況長子成器本就嫡出,垂拱舊年已經身領春宮之位,即便要考慮,也是當然之選。
但事實證明李旦還是把人心情勢想得太簡單了,他既然已臨大位,天家本無私事,在群情關注之下,許多問題都會變得複雜起來。
李旦對他們親戚以待,然而他們卻都心機深刻,將皇帝一家當作索取功爵權祿的對象。這一點,在王美暢身上表現的最為明顯。